第一个发现她到来的。只是看到她来，手里还牵着小爱爱，不由怔了一下。但他很快调整过来，走上前来，“来了，过来让奶奶再看看你吧。”

“好。”

郁绛沙哑地应了一声，带着小爱爱来到病床前。小家伙也意识到了气氛的凝重，有点不安地贴着妈妈的大腿。顾夫人本来还在哭的，在看到紧挨着郁绛的小家伙后，也是怔了一下。不过想到这孩子应该是叫她小姨的，也许是因为接到电话时，两人正好在一起，就一起带过来了。虽然她很喜欢小爱爱，但是此时这种沉重悲伤的氛围，她也没有多余的心情去逗小家伙，就又垂下眸去低声哽咽起来。郁绛弯下腰去，垂眸看着病床上处于弥留之际的老人，眼眶不知不觉地红了，“奶奶，我是绛绛，我来看您了。”

顾老夫人眼睛动了一下，但是似乎再没有多余的力气回应她。想到前几天她还跟自己有说有笑的，此时却马上要……郁绛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啪嗒”一下掉落在老人的手臂上。她把小爱爱抱起来，让老人可以看得到小家伙的模样。“奶奶，小爱爱也来看您了。”

她笑了笑，泪水却不住地往下流，“我告诉您一个秘密吧，其实小爱爱不是我姐姐的女儿，而是我亲生的孩子。而且，她还是您的曾孙女，我跟顾沉生的，您亲生的曾孙女。”

她这话一点也不啻于晴天霹雳，在场的三个人，三双眼睛不约而同地转过来看着她，眼里充满了震惊和不敢置信。就连顾老夫人也努力地撑开了眼皮，原本一片浑浊空洞的双眼，逐渐汇聚了一缕光。老人直直地望着她怀里的孩子，想说话，但是说不出来。郁绛哑声道：“我说的是真的，奶奶，小爱爱真的是您的曾孙女。”

她回头对怀里的小爱爱柔声道：“小爱爱，叫太奶奶。”

小爱爱看到顾老夫人这个样子，其实心里是有点害怕的，但是还是乖乖地唤了声：“太奶奶~”顾老夫人浑身颤了颤，艰难地抬起右手，想要去触摸她怀里的小家伙。郁绛立刻抱着小爱爱蹲下来，让她可以触碰到小家伙的脸蛋。小爱爱仰头看了妈妈一眼，没有躲避，甚至老人因为没有力气，手掌重新落回床上时，她还往前凑了凑，用自己的小脸蛋去贴她的手，“太奶奶，不要痛痛~”她故技重施，对着她的手使劲吹了吹。一滴泪水从顾老夫人的眼角滑落下来。郁绛看得内疚不已，“对不起奶奶，一直没有告诉您真相，让您错过了那么多可以跟小爱爱相处的时光。您能不能坚持一下，努力好起来，再多陪小爱爱一段时间好不好？”

顾老夫人抬了抬手指，向顾沉做了一个手势。顾沉终于从恍惚中回过神，明白她的意思，压下眼底的沉痛，上前把她的呼吸机摘了下来。顾老夫人垂下眼眸，看着床前的郁绛和小爱爱，用最后的一丝力气说道：“绛、绛……不要、难过，奶奶……很、高兴……真的，谢谢你……奶奶，无憾了……”说完，就闭上了眼睛。与此同时，旁边的机器发出一声冗长的“滴”。郁绛整个人僵住，等反应过来，眼泪疯狂地往下涌。小家伙也意识到了什么，回头无助地看着妈妈，突然就哭了，“妈妈，太奶奶……不说话惹，妈妈，救救太奶奶，不要太奶奶睡着……呜呜呜……”“妈！”

顾遣回过神，“啪”的一声跪在病床前，大哭一声，“您走好！”

顾沉跟着跪了下来，望着床上一动不动的老人，泪流满面。顾夫人也已经是泣不成声。……等到顾老夫人的遗体被送至太平间，众人在门口也终于渐渐停止了哭声。顾沉和顾遣跟着进去了。顾夫人终于反应过来，回头，猩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郁绛，“你刚刚在老太太面前说的，都是真的吗？”

她的样子吓到了小爱爱，本来小家伙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哭声，这下又哭了，委屈巴巴地将脸埋进妈妈的脖颈上，哭得小身板一抽一抽的。郁绛红着眼睛，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不要怕，奶奶不是有恶意的。”

奶奶……这个词以前顾夫人听了，是没有什么反应的，因为知道就算是这么叫，那也不是自己家的孙女。可现在……越听越觉得微妙。她盯着郁绛，张了张嘴，本还想继续追问的，可看了一眼趴在郁绛怀里的小家伙，也知道自己刚才的模样吓到她了。“对不起小爱爱，奶奶刚刚是太激动了，不是故意吓到你的。”

她伸手上去，摸了摸小家伙的后背。郁绛没有错过她在收回手的时候，顺势夹走了小爱爱背上的几根头发。但是她也没有拆穿。本来今天下定决心说出真相，她就没想过要隐瞒下去，顾夫人想要去验DNA也好，做亲子鉴定也罢，都随她。她回头看了眼冷冰冰的太平间大门，悲伤地垂下眼眸，“我先带小爱爱回去了，您有事的话，可以让顾沉找我。”

说完朝顾夫人点了点头，就抱着小家伙转身走了。顾夫人望着她们的背影，也知道今天不是掰清此事的好时机，幸好她刚刚机智，偷偷拿了几根小爱爱的头发。她小心翼翼地将那几根头发卷成一小缕，放入口袋中。等顾沉和顾遣出来，她直接向顾沉摊开手掌，“给我几根头发。”

顾沉一眼就看出她的意图，眼睛还是红的，“妈，这件事回头我会找她说清楚的，当务之急，是先处理好奶奶的后事。”

顾夫人张了张嘴，但是见他眼里还有散不去的痛楚，只好作罢了。郁绛没有第一时间带小爱爱回家，而是带她去了医院的花园，把她放在地上。她从包包里拿出一包湿纸巾，帮小家伙擦了擦脸，再看着她，柔声问：“小爱爱还难过吗？”

小家伙点了点头，圆溜溜的大眼睛里还闪着泪光。“为什么难过？”

小家伙也不是很懂，但是看到大家都哭了，而且太奶奶还不说话也不动了，她就又害怕又难过，小奶音带着哭腔，“太奶奶……”郁绛重新把她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其实妈妈也很难过，因为太奶奶走了，以后妈妈再也看不到这么温柔慈祥的太奶奶了。”

“太奶奶，去哪里惹？”

“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郁绛想了想，指了一下头顶的天空，“晚上的时候，小爱爱是不是经常能看到天上一闪一闪的星星？”

小爱爱点头。“太奶奶就是去了那么远的地方，因为离我们太遥远了，所以暂时跟她见不了面了。不过每个人等到像太奶奶那么老的时候，就会去那个遥远的星星上，到时候我们就可以跟太奶奶重新见面了。”

小家伙有点听明白了，“妈妈也去？”

“嗯，等妈妈老了，就去找太奶奶了。”

“小爱爱呢？”

“妈妈要比小爱爱先走一步，妈妈在那里等小爱爱，离别是暂时的，我们总会重新见面的。”

小家伙一听不干了，搂着妈妈的手臂，“妈妈，不走！”

郁绛笑了笑。不过女儿还小，跟她说得太详细她也听不懂，便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好，妈妈不走，妈妈一直陪着我们小爱爱好不好？”

“好~”郁绛伸手，把她搂紧了。想到刚刚离开的老人，眼眶不由再次红了。她仰起头，望着头顶的蓝天白云。要是真的有那样的一颗星星该有多好，所有离开的亲人，都只是暂时的离别，总有一天，大家都能在星星上重聚。……接下来几天顾沉因为要忙顾老夫人的后事，所以一直没有找她。不过等顾老夫人下葬的那天，郁绛还是带着小爱爱一起去为老人送行了。仪式进行完毕之后，过来的亲友都先一步离开了陵园，郁绛也让保姆阿姨带着小爱爱先走了，她站在门口等顾沉。刚刚她就发现了，几天时间不见，他瘦了不少，眉眼间也带着疲惫，恐怕这几天身心都没有得到过休息。等了大概十几分钟，顾沉终于出来了。他今天穿了一身的黑色西装，整个人的气质看上去显得庄重肃穆了几分。好像也多了一些距离感。不过等他站在她面前，开口说话时，那种距离感也就消失了。“怎么在这里？”

他不解地看着她，嗓音很沙哑。郁绛看着他憔悴的面庞，轻声道：“我以为你会有问题想要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