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中明显的戒备和排斥，让顾沉心中一痛。他拿出手机，将网友拍摄的她之前在马路上的视频打开，递到她的面前，“你自己看看吧，绛绛，我真的没有骗你。”

郁绛随意地往他手机上一瞥，下一秒，顿住了。视频中的她，一个人半跪在地上，两只手做出一个托举的姿势，哭得歇斯底里。可……原本该在她怀里的可可，不见了。她难以置信地抢过他的手机。死死盯着视频中的自己。半晌，她把手机丢开，声音颤抖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你为了成功洗脑我，所以把可可P掉了对不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没有P过视频，这段视频是网友发的。”

“那就是网友P的！我有很多黑粉的，他们比陈美云还要痛恨我，他们故意这样做，就是为了损毁我的名声！”

郁绛坚持道。顾沉沉默地看了她许久，轻声道：“你不相信我，也不相信网友，你自己家的保姆总该相信了吧？你不妨打电话给她，问问她认不认识可可。”

“我为什么要问？我自己有足够清晰的辨别能力，可可陪伴了我这么多年了，我会不知道她是真的还是假的？”

郁绛烦躁地推开他，从床上下来，赤着脚就往外跑，“你把可可藏到哪里去了？算了，我不跟你说了，可可，可可……”“绛绛！”

“可可，可可……”郁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一边着急地喊着可可的名字，一边四处寻找可可的下落。最终，在楼道口找到了她。可可坐在楼梯最上面的那一层，身上还是之前的那套衣服，只是白色的裙子已经被鲜血浸染成了红色，手脚也有多处擦伤。“可可！”

郁绛跑过去，将她抱进怀里，“可可你刚刚去哪儿了？姐姐一直找不到你……你受伤了，来，姐姐带你去看医生。”

“姐姐，我没事。”

“不行，受伤了就要看医生的。”

郁绛将她拉起来，牵着她往外走，刚走出去就跟追过来的顾沉撞了个正着。看到她，顾沉松了一口气，“绛绛，我们先回去吧。”

“我不回去，我要带可可去看伤。”

她想到了什么，将可可推到自己的面前，有点得意地看着他，“喏，这就是可可。你还说可可不存在，她这不是好好地站在你的面前了吗？”

看着面前空荡荡的一片，顾沉声音沙哑，“绛绛……”“郁小姐！”

这时，保姆阿姨抱着小爱爱匆匆跑了过来。“可算找到您了！我刚刚听说你出车祸了，怎么样，您没事吧？”

保姆阿姨紧张兮兮的上下打量她。小爱爱看到郁绛，朝她伸出两只手，“妈妈抱抱~”“小爱爱乖，你先让阿姨抱着。妈妈现在要带可可姐姐去看医生，她伤得很重，不能再耽搁了。”

郁绛摸了摸她的脑袋，以示安抚。小爱爱收回自己的手，咬着手指，圆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茫然。保姆阿姨也很茫然，“什么可可？可可是谁，是郁小姐认识的人吗？”

郁绛嘴角的弧度一僵。“你不认识可可？”

保姆阿姨摇了摇头，但看她脸上的表情实在太奇怪了，又连忙找补：“也许以前见过，但是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所以把人给忘了。”

郁绛难以置信，“什么以前见过？可可一直跟我们生活的呀，你怎么能把她忘记了？”

她握住可可的肩膀，“这就是可可啊！你不认识她吗？”

保姆阿姨低头，看了看她的双手。她双手维持着一个抓握的动作，但是，她手里什么也没有。更没有可可。保姆阿姨满脸震愕，“郁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郁绛脸色逐渐苍白，“你……你看不到可可？”

保姆阿姨摇头。郁绛又看向保姆阿姨怀里的小爱爱，这么小的孩子是不会撒谎的，她将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了女儿的身上——“小爱爱，你……你能看到可可姐姐吗？”

小家伙是听妈妈提起过几次可可姐姐的，但是她从没见过妈妈口中的可可姐姐，这会儿被妈妈这么一问，眼里的茫然更深了，“可可姐姐，在哪儿？”

郁绛浑身一震。她看着对面的三个人，目光在他们的脸上一掠而过，小爱爱、保姆阿姨、顾沉……再低头，看向背对着她的可可。她的两只手还放在可可的肩膀上，还可以感受得到她皮肤的温度……可是，所有人都说看不到可可。只有她一个人能看得见可可。“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她脸色煞白，颤抖的双手离开可可的肩膀，一步一步地往后退。脑袋开始感受到一阵阵晕眩的痛苦，面前的一切也开始天旋地转起来。可可转过头来，疑惑地看着她，“姐姐？”

可是下一秒，她的脸又带上了好几层重影。周围的一切，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起来。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她，真的生病了吗？“绛绛！”

“郁小姐！”

“妈妈！”

恍惚中，她似乎听到了众人惊慌的叫声。可她面前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清。只能感觉得到，身体在不住地往深渊坠落。……眼看郁绛踩空了身后的台阶，就要往后面摔落下去，顾沉冲上去，在危急时刻抓住了她的手。用力将她拽回自己的怀里，他再低头一看，她已经晕厥了过去。他双手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心脏砰砰砰地狂跳着，既因为刚才惊险的一幕，更为了她而感到心痛。“妈妈？”

小爱爱带着哭腔的小奶音传来。顾沉回头，见小家伙眼睛里还包着晶莹的泪花，显然被刚才的一幕给吓到了。他腾出一只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顶，“妈妈只是太累睡着了，小爱爱别怕。”

小爱爱看了看他怀里的郁绛，抽噎了一声，乖乖地点了点头，“小爱爱听话，小爱爱不哭。”

看着女儿乖巧的模样，顾沉只觉得有一把无形的手，狠狠地捏住了他的心脏，一种形容不出来的痛苦蔓延至四肢百骸。将郁绛抱回病床上放好，垂眸看了她许久，顾沉拿出手机，从通讯录中找到一个号码，拨打了出去。“顾沉？”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成熟女人的声音。顾沉沉默了几秒，沉声道：“王矜，我需要你的帮助。”

“是为了郁绛吗？”

郁绛在大马路上发生的事情，被路人拍摄下来发到网上后，非但上了一大堆的热搜，被一众营销号争相转发，甚至连官方都亲自下场报道了，若非她的手机关机了，恐怕现在电话已经被打爆了。作为一名喜欢上网了解各种社会案例的心理医生，王矜自然没有错过这么重磅的消息。当然，作为医学院曾经的师兄妹，她也一眼认出了视频中的顾沉。顾沉也没想到要隐瞒她，“嗯。”

“行，那你看看她那边什么时候方便，我随时都可以过去。”

对于郁大明星的情况，她还是很感兴趣的。“好，我到时候给你打电话。”

结束通话后，顾沉回头，看了一眼沙发上的保姆阿姨。她怀里还抱着小爱爱，只不过小家伙已经睡着了。“阿姨，您先把小爱爱带回去吧，这两天就先麻烦您多费心照顾她了。”

“您放心吧，就算没有您的吩咐，我也会照顾好小爱爱的。”

保姆阿姨点了点头，看了一眼病床上的郁绛，迟疑着问：“郁小姐她是不是……”“她会好起来的。”

顾沉打断保姆阿姨，幽沉的眸光直直地望着躺在床上的女人，像是在安慰保姆阿姨，也像是在安慰自己，“我会陪她一起努力到最后，她一定可以好起来的。”

将小爱爱从保姆阿姨的怀里抱过来，小家伙睡得很熟，即便换了一个人，也没有任何的不适，乖乖地贴着他的胸前呼呼大睡。顾沉将她们送到电梯口，这才将小爱爱放回保姆阿姨的手上，“回去路上小心，有什么情况记得给我打电话，我的号码你存了吗？”

“存了。”

保姆阿姨点了点头，“先生您回去看着郁小姐吧。”

现在郁绛的情况，她才是最担心的。“嗯。”

看着她们进了电梯，等电梯门关上后，顾沉这才转身往病房走。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顾夫人的电话打过来了。顾沉猜到她大概是看到了网上的消息，所以才给他打过来的。但是他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心力去应付她，直接将来电挂断，走进了病房。这期间，顾夫人又接连打了好几通电话，但是顾沉都没有接，最后实在嫌烦，他索性暂时将她拉黑了。郁绛大概是在一个小时后醒的。“可可！”

她猛地睁开眼睛。当发现自己还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时，急急忙忙地坐了起来。“绛绛，你醒了？”

顾沉正在洗手间洗手，听到声音连忙跑出来。看到他，郁绛连忙拉住他的手，“顾沉，我梦到可可出事了，她从好高好高的悬崖上掉下去了！她现在在哪里，我……”说着说着，在看到他眼底没有遮掩的痛色后，先前发生的事情突然涌上脑海。他说：“没有可可，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可可。”

阿姨说：“可可是谁？”

小爱爱说：“可可姐姐，在哪儿？”

她们都看不到可可。他说，她生病了。可是就在这时，她看到可可从外面走进来了。她在沙发上坐下，两只手抱着自己的腿，沉默不语地看着自己。郁绛嘴唇颤抖了一下，泪水夺眶而出。她泪眼朦胧地看着沙发上的可可，抓了抓顾沉的袖子，“你……你真的看不到可可吗？她明明就坐在那里，那样活生生的一个人，你为什么看不到她？为什么只要我能看得见她？”

“顾沉，我真的生病了吗？”

顾沉眼睛一红，轻轻地搂住她，“绛绛，不要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只要我们好好治病，一切都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