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一眼少年腰间长发乱舞的那颗头颅,心道魔君陛下既然会选择他,或许,这少年真的有能力将魔君的头颅归还回去吧。 百里安的歌声未绝,远方天海一线的地平线忽然开始发生扭曲。 平静安详的大海,开始有无数黑色的鳞鱼跳跃而出。 如镜的海面被这些游鱼大乱吹成无数皱波,在这一刻之前,百里安并未感受到任何生命的波动。 这些鳞鱼宛若沉睡在大海的深处,不愿见世到这个世界。 可是此刻却不知为何,它们开始拼了命地宁可离开活命的水源也要逃离这片大海。 鳞鱼一只比一只飞跃得更高,宛若在他们的头顶上方,有一道天门等着它们一跃而成仙。 天空之上自然什么都没有,可是碧蓝的大海里,却是忽然间多出了一道巨大的阴影。 那道阴影来地毫无生息,海水的色泽一下子变得深沉可怖起来,让天地为之一敬的气息亘立在这个无边的世界里。 天上的银月消失不见,被风吹散的乌云又仿佛得到了某种召唤,重重围聚而来。 乌云压境,天空变得极低,仿佛一抬手便触之可及。 昏定的光线里,开始飘散出缕缕银屑,寒流卷天而起,四海的气温变得极低。 大海之中,一对如血焰般的瞳火燃烧了起来,广阔的海面开始隆起一个极为恐怖的弧面,如一座高山从海中瞬间拔长而起。 破海的声音惊天动地,漆黑的鳞片层层叠叠,细密而光滑,每一片都闪烁着死亡不祥的幽光。 淅淅沥沥降落如暴雨的海水顷刻之间就将百里安的身体湿透。 他腰间的魔君陛下亦是难以避免被淋了个通透,漆黑柔软的长发浸透,贴在脸颊间,没有身体的头颅被湿漉如海藻的发丝包裹着,更添诡异惊悚。 凄风暴雨之中,女魔君似乎低声抱怨了两句,听不太真切。 风雨飘零中,百里安的面容被冰冷的海水淋得有些苍白,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个巨大的怪物。 那双如神火般的双瞳近在咫尺,可是它亘长的身躯却是从海的另一边延展至了海的这边。 身躯磅礴得让人绝望。 百里安揪住女魔君脑袋上的一咎头发,道:“你们称这个东西为‘大蛇’?”
长须飘扬,腹下生爪,首有双角,额间含珠,身躯虽然庞大恐怖,但浮于世间的画面却给人一种别样惊心动魄的优美神韵。 这还哪里是蛇,分明就是人间绝迹只活在传说里的真龙! 女魔君哎呀了一声,满不在乎地道:“书中不是常说神龙见尾不见首吗?鬼山本就千年难开一次,青铜门下大蛇更是无人窥视真容,只晓得雾中藏瞳,见隐中窥得一鳞半爪之意,谁能晓得大蛇便是这世上最后那一只真龙。”
司离蹙起眉头,显然也是感到惊诧震撼的。 红妆在这场龙威之下,冷汗直淌,眼底的恐惧之意终是藏不住了。 ‘大蛇’的双瞳赤红,尤其是右瞳,色泽深浓得不可思议,其中便藏着魔君的残躯。 龙乃凡人众生供奉的神圣生灵,绝非妖魔之流,可百里安眼前这只龙,浑身染满了凄森的魔意,一双赤红龙眸满是暴戾的凶光,显然早已被污染堕魔了无数年月。 通体再无龙族的半分皎洁圣然之意,反倒更像是深藏堕落与深海之中的一只可怕怪物。 百里安对于魔君的残躯不敢兴趣,他目光落于‘大蛇’的巨口上,他心口蓦地一痛。 虽然早听宁非烟说,‘大蛇’对方歌渔极感兴趣,不会这么快将她消化吞噬。 可当他一想到方歌渔被这样一个庞大的怪物吞入腹中,生死不明,他心中那抹藏不住的戾气就直往外翻。 身为魔君,美人头对于戾气这种负面情绪极为敏感,她似笑非笑,蛊惑般的说道:“小司尘,你想救人,本君便帮你救人,若是成功救出十方城那个小姑娘,你便做我魔界第六河效忠于我,如何?”
百里安目光一动,并未说话。 司离眉目一沉,眼底隐隐见起怒意:“可笑!我尸魔一族再怎么不济,还不至于沦落到成为魔族的走狗。”
就在这时,天空降临的暴雨骤然凝滞,停下不再继续降落,重重雨幕宛若时光静止般,悬在天空里。 墨色深沉的大海被吹皱无数波澜,一道危险的气息犹如八方风雨般未歇而至。 魔君面色大变,厉声道:“快避开,是君瞳凝视!”
不用她来提醒,百里安便已先看到那些不断疯狂跳出水面的鳞鱼被那大蛇的视线扫中,纷纷化为幽蓝色的冰晶,生命瞬间被无情剥夺,扑通扑通,重新坠入大海深处。 百里安正待要退,背后却撞上一个冰冷漠然的视线。 背上衣衫骤然一寒,他回首看去,只见身后凝滞不动的无数晶莹雨线里,将那大蛇的一双瞳仁视线尽数折射出来。 八方风雨,处处是君瞳凝视。 视线触及之下,百里安的眼瞳骤然寒痛,漆黑的眸子覆上了一层极寒的冰霜诅咒之意。 未等诅咒继续蔓延,他的双瞳瞬间绽出猩红的光,眼瞳深处,两朵灼灼彼岸之花吐蕊绽放,将那道折射出来的视线尽数吞噬,而后归反回去。 他身后的重重雨幕瞬间炸裂出一片安全的空间。 司离与红妆,飞身一闪,毫不迟疑地闪至那片空间之中。 可是在这片渺小的岛屿之上,暴雨连天不绝,他们又能退往何方。 百里安双眸剧痛,忍不住闭上双眼,两条极细冰冷的血线从眼角裂流而出,神识剧痛。 他飞快撕下衣摆,覆在双眼间,急声道:“遮住双眼,只要不对上它的视线,便不会被晶化!”
司离与红妆纷纷效仿。 早就将眼睛闭得死紧,且很是黑心肠地没有提前告诉百里安他们这个方法的女魔君大方夸赞道:“你真是太聪明了。”
果真如百里安所言,蒙上双眼后,任凭他们能够感受到四面八方的死亡凝视,如针刺入骨髓般冰冷寒疼,但他们却并未像那些鳞鱼一样晶化。 可是危险并未因此而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