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把剑,该这么用啊。”
百里安粗喘着,肺部好似要灼烧一般,他面上却挂着趣意欣赏的笑意低头打量着手中的剑。 手指轻轻触摸过那道金色的剑纹。 他好似感叹般说道:“以神灵为祭的剑……呵,这锻剑之人的心性可真是有够百无禁忌的。”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才显得格外了不起,不是吗?”
剑纹大亮而起。 百里安调息不过一瞬,再度发起攻势! 又是一轮捕风捉影的大日金乌剑。 炎神身影在天地间变换不断,法相万千随剑而动。 这一刻,千年万年尘封与冰冷仓库不为人知的弑神凡器。 在吞噬了第一个神明的魂灵后,才仿佛真正地活了过来。 一剑一斩,皆有呼吸。 而丰虚的剑技也绝然不俗,在遭受了一轮攻势后,他很快适应百里安出剑的轨迹。 “同样的招式妄想再次奏效,简直天真愚昧!”
他不再继续静默立在原地,丰虚动了起来,在他的气息带动下,炽烈的火焰与恐怖的气浪在山间绞杀起来。 空间斩出的无数金色线条都挥落空了。 这是丰虚与百里安交战以来第一次使用身法闪避。 可谁料百里安施展出来的大日金乌剑却不过只是一个幌子。 仿佛早已料到丰虚会进行身法躲闪,这一剑剑斩出来只在其形不见其神。 在挥剑的同时,百里安身后数十柄暗血之力化作的长枪为炎神法相吐息喷薄尽数烈烈燃烧,蓄势待发。 直至借着大日金乌剑逼清楚了丰虚的身法轨迹,百里安精准地抓住时机。 数十柄炎枪破风而出,如牢笼般封死丰虚的动作。 只因丰虚在方才吃了大苦头,也不确认这炎枪之中是否藏有那恐怖的大帝紫血。 他一时犹豫,僵停了一瞬。 而百里安就抓住了这一瞬间的机会…… 重华听炎! 破云山! 紫阳封虚式! 百里安一直隐藏压制许久的杀意大放! 身为尸魔王族的骄傲与生俱来。 尽管他从未见过自己的这两位“哥哥”,可是那种血脉相连的宿命感,让他在见到丰虚借助尸珠之力成功魔堕的那一瞬间。 心中产生了一种与司离一样的愤怒、仇恨、屈辱的情绪! 一剑叠一剑! 羲和氏的神技通过鉴字诀毫不生涩凝滞的圆滑流畅斩出。 每一道剑弧漂亮完美至极,斩得是杀伐果决畅快淋漓。 剑锋炸鸣不绝,剑气瞬叠九重山。 而百里安也在此刻真正理解,一柄神兵的重要性。 若是换作其他剑,怕是早已卷刃锋断,何来这秘技三绝之战景。 一连套招招叠剑下来,百里安在极短的时间里共出四十九剑,一剑连一剑,毫不生涩,一气呵成。 每一剑都是古神羲和剑技的奥义精华之所在。 每一剑挥舞而出,依附在剑锋间的淡淡火光变化炽烈大涨而起,金色的剑光大盛,如一颗颗烧红的钉子从四面八方朝着丰虚穿刺而来。 丰虚眼神阴沉,衣袍剧烈鼓动之间,围绕周身着的仙云骤化滚滚的乌云雷动。 天地气息乍乱,滚动着雷电的云丝朝着四面八方嗤嗤而起,正如那外放的漆黑魔气涌动。 那涌动的滚滚乌云如上古魔神的铠甲一般,将丰虚的身躯重重包裹其中。 金色燃烧的剑再难以进寸半分。 谈光君看得出来,这一剑接一剑地斩出,对百里安的消耗极为巨大。 丰虚只防不攻,为的就是将他消耗至力竭而亡。 谈光君神情暗淡下去,终究是人力难以胜天,像丰虚这样的金仙级别的古老仙人,想要战胜本就是一个奇迹。 更莫说融合了尸魔王族两颗禁忌般存在的尸珠。 血镜之下,将这战斗一幕尽收眼底的司离如何不能感受到百里安那份骨子里的愤怒与仇恨。 看到这里,她去往人界的心,反倒没有那么强烈了。 司离衣袍舒展开来,席地而坐,血色衣袍王服下的两只长腿适意地叠放于殿阶之上,被银色战靴包裹着的小腿更显修长笔直,弧度完美。 她支颐半卧,斜斜撑着身子,失了冠冕约束的黑发担在肩上,发尾自细致的锁骨垂坠而下。 血色王袍下的肢体慵懒,蕴含着优雅和力量的修长身躯,无意中展示出来的懒懒神韵落在小浣熊的眼中,竟有种无心摄魂的妖冶丽色。 在被诛天剑气封印鲜血之力后,此刻的司离比起饮血的黑暗生灵,反倒更像是一个描着人间烟火风情的女帝王。 她如湖泊般平静的碧色眸子看着血镜中的战斗,如绘的狭长嘴唇勾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 “那小家伙觉醒不过才四年光景,时日太过短暂,距离他自己凝出尸珠的日子太过遥远。 借着孤的尸珠,能够面临两位王兄全盛状态的尸珠压制,还能拔剑战斗,倒也有几分王族风骨。”
她的反应极淡,可熟悉她的人却是清楚,此刻她对百里安的应对态度,十分满意。 两只爪子交叠捧着的小浣熊显然也未想到百里安顶着两颗王族尸珠的威压还能战得这般酣畅淋漓。 它晓得司离身具怎样可怕的傲性。 它甚是都幻想出了那小子在那两颗尸珠的侵压下跪地战栗的样子了。 所以它才提前封了司离的力量,唯恐她怒极之下发疯。 可眼下,殿下似乎并不担心那小子会向金仙丰虚俯首称臣了。 它看着莫名其妙就放松下来的司离,不由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殿下,似乎不担心他的生死了?”
司离殿下从来不关心他人生死这是常态了,哪怕那个人是她的王弟。 可是这小子体内怀着她的尸珠,若是死在了丰虚的手里头,尸珠碎毁,她可就永远都取不回来了。 司离淡淡一笑,道:“身怀孤的尸珠,宁战不降,宁亡不跪,便是战死,那也是生而为王的骄傲。 他并未辱没尸魔王族的姓氏,一颗尸珠罢了,若是毁了,孤不介意再耗费个千年时光重新凝聚。”
“如此便随他胡闹一场吧。”
“孤倒要看看,他怀着孤的尸珠,面对两名兄长的恐怖压制,他究竟能够走到哪一步?”
丰虚周身的黑色雷云越聚越多,宛若要将那四面八方斩来的金色剑火都尽数吞噬。 可百里安周身凛然的剑意未歇,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等待的过程。 天策钧山剑炎意尽敛,换做一股更为凛冽至罡的剑意隆动。 两尾红紫剑龙起。 百里安手中剑势再改。 施展出来的已然是华胥之剑。 枕山河! 天灯游世! 拂衣三照! 百里安一气绵长,仿佛无尽,没有丝毫衰竭之相,反而一鼓作气,剑势暴长。 如风火卷林般的轻盈剑势蓦然变得雄厚无伦,沉重如山岳。 剑势陡然发生改变,从斩、刺、削、变成单一的拍击。 重若万钧的天策钧山剑此刻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重量,剑如一柄天人巨锤,在百里安手臂间抡动出风雷破霆之音。 而那些斩击落在乌云重铠上的金色剑火则像是重锤之下的钉子。 百里安一剑重重拍击出去,精准无比地落在那剑光之上,只见丰虚周身的乌云重铠宛若厚厚的冰面忽然四裂迸溅。 华胥氏的剑法在天策钧山剑下不断变化。 “砰!砰!砰!”
百里安的剑势越来越重,但这并不影响他的身法速度。 终于,那厚厚的乌云裂缝越来越多,就像是广阔无垠的冰海湖面,被无数只小锤子日以继夜地拼命敲打,终于裂痕四布蔓延飞快。 轰然一声。 浓云滚滚而散,雷霆破灭成屑。 而四面八方凝滞下来的金炎剑光在百里安身后巨大神灵的愤然怒吼声里,纵横交错地朝着丰虚的身体斩切而去。 丰虚闷哼一声,身上开始出现数十道锋利的血色小口,鲜血滚滚如住,从伤口不断渗透出来。 看上去就像是天际日落时将将落下天慕的赤色残云。 凝聚于身体外围的乌云已崩,雷霆溃散,再也无法凝聚出半点防御之力。 而拥有着金仙与尸魔二者相结合的完美体魄,此刻也被切割出了无数鲜红锋利的伤口。 不多时,鲜血淋漓,丰虚已成了一个狰狞可怖的血人。 可丰虚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他忽然后退半步,身体微偏,以宽阔的后背挡下数十记剑击。 然后,蓄力,出拳! 朴实无华的一拳,将王族尸魔独有的霸道强大,展现得淋漓尽致! 百里安眼皮一跳,在那恐怖的血脉压制下,他浑身毛发张开,血珠争先恐后地从毛孔里挤压渗出。 他直觉地感受到了这一拳给他带来怎样的可怕后果。 可他手中剑势没有任何犹豫,稍作思索,剑锋偏转。 再度使出了摘天宫。 剑尖朝着丰虚的左瞳刺去。 不出意外,朝着他头颅轰来的拳头不得不中途改变轨迹,一拳轰击在了天策钧山剑上。 百里安的剑被那股霸道的拳力轰得角度偏离了些,剑锋在他的鼻梁横贯而过。 而丰虚的拳头与剑锋相击,并未绽出任何伤口。 反而是天策钧山间被猛烈地崩弹开来,嗡鸣不止,回弹的力度更是恐怖绝伦。 百里安握剑的手臂炸裂出一捧血花,回弹的剑身重重撞击在他的头颅上,令百里安眼鼻疯狂溢血,身体被逼退至三米之外。 他立在寒凉的风雪里,一只手臂以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姿势扭曲着。 而握剑的那只手不断淌落鲜血,以他惊人的治愈力非但未能见伤势愈合,那鲜血反而越涌越多。 显然是伤了筋骨。 手臂不受控制地抽搐着,再难握住天策钧山剑那宛若山海般的重量。 剑柄从掌下粘腻的鲜血里无力滑落,斜斜插在地面间。 百里安的双唇早已泛白,面上没有一丁点血色。 显然方才那高爆发的剑法不要命的施展出来,对他的精神与气血也是耗损得极为严重可怕。 现在身体里的每一寸骨骼都仿佛插着一柄尖刀,每吐息换气一下,便是一阵剧烈的擢筋剜骨的痛。 反而是站在对立面的丰虚,浑身上下那皮开肉绽的剑口却在那超强的恢复力下逐渐愈合。 只留下一道道浅显的血口,渗透着丝丝缕缕的血迹。 在这片风雪中,丰虚缓缓吐出一口热雾般的气息,道: “本座实在不明白你这样的行为有什么意义?除了将自己搞得一生重伤,满身狼狈,你什么也得不到? 怎么,是想像本座证明你的无畏,证明你在两名尸魔王族的血脉压制下,还能够勇敢战斗? 可那又如何,这依旧改变不了你会败北的事实。本座不是你的爹爹,没有夸奖你的义务。”
百里安并不理会丰虚的嘲笑,他抹去鼻下淌落的鲜血,平静笑道: “何须你来夸奖,论身份,前不久你还是堂堂天上金仙,此刻又融合了两名尸魔王族的尸珠,魔堕至此。 可即便如此,你还是被我这么一个区区渡劫魂启境的小辈给伤了。 纵然没有你的夸奖,但这难道不是一件令人自豪的事?”
那理所当然的平静反问,丰虚的脸色唰的阴沉了下来。 百里安收起脸上的笑意,神色由始至终的专注认真,淡淡说道: “可我终究不是人类,更不会因为在你身上留下这点小伤小痛而感到自豪。”
“我的目标,是杀死你。”
丰虚笑容说不出的冷漠嘲讽:“你连剑都握不住了,又如何杀死我?”
百里安没有再去看从他手中滑落的那把剑,他给出的答案很简单: “剑没有了,我还有拳头,拳头没有了我还有利齿獠牙,总能将你撕碎的。”
丰虚挑起眉梢,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听你这话的意思是想同本座拼体魄?”
百里安视线一低,落在了丰虚的剑上,很大方地说道:“这是我的战斗方式,你可以尽情使用你的一切手段。”
丰虚眼皮狠狠一跳,听这话头的意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这小子是高高在上的金仙。 他才是人间微不足道的蝼蚁,得他如此施恩相让。 他冷冷一笑,掌心用力,将那柄追随自己多年的灵剑震得粉碎。 暗黑大陆内。 小浣熊仰着小脑袋不断吞咽口水。 司离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盏银质酒盏,盏内盛放着鲜红如血的酒液,她小口慢饮,红唇如绘,醉意袭容,让那幽暗得美若刀削的脸庞竟有了丝丝媚色入骨的味道。 她晃动着盏中的鲜红酒液,面容淡而慵懒:“事实证明,孤这臣弟,还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