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蜀辞的话,百里安沉吟片刻,后道:“不知蜀辞大人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在下可以满足你的需求。”
听了这话的蜀辞恼怒地跺了跺脚,道:“吾辈随你走了这一路,早已将吾辈的需求明明当当地告诉了你,你眼下竟还在跟我装傻充愣?”
百里安她身份已经被拆穿,竟还在学大胸狐狸说话颠三倒四的那股子不讲理的味儿。 他不由皱了皱眉,道:“究竟是谁在装傻充愣,事已至此,蜀辞大人何不真正开诚布公一回,好好说明一下你的来意。”
百里安自颈后将自己湿漉漉的头发提出来,他侧眸看着蜀辞,缓缓说道: “或者说,蜀辞大人接近我的目的又是为何? 魔界的鸦桥已崩,魔界之中越是强大的妖魔,两界界限的力量便对其压制越强。 以着蜀辞大人的修为,想来是在鸦桥崩塌之前便已入人间。 是魔君她向你指派了什么任务?还是说你自己另有所谋划?”
如今想来,当初为那白阳重创,蜀辞的出现想来并非是偶然。 她是故意将他带走,不让他为阿娘她们找到。 这般作为,到像是魔君那强取豪夺的手段。 莫不是那黑心肝的魔君阿娆早在魔界之时便做了两手准备,预料到了界门会丢,鸦桥会毁。 所以才提前将蜀辞这个祸害安排进人间守株待兔,令谋布局的吧。 虽然这种猜测有些离谱,但是这蜀辞的行事作风,种种迹象都在表明,她与魔君阿娆做了同样试图霸王硬上弓的行径。 在魔界之中,百里安见识过蜀辞的强大与残忍。 即便如今知晓她的身份,百里安也实难将魔河蜀辞与那个胸大无脑的狐狸精联想到一块。 为此,百里安也不得不承认魔河蜀辞果真是擅于玩弄城府心计的高手。 装什么像什么? 若不是今日通过那秋尾白看穿她的身份,百里安怕是当真会一直认为,她不过是一只贪图他美色,尤爱采补养身子的小妖罢了。 可她不是什么境界低微的小妖,而是权势滔天的魔河蜀辞。 往昔种种,为救他硬接下来自十方城的傀儡刺客一箭,而后重伤卖惨,想来也是为了博得他的可怜愧疚之情。 百里安可不认为,当初在魔界之中,曾一度欲取他性命的魔河蜀辞,当真会对他情根深种,舍命相护。 但情就是情,救命之恩,相护之情,不论她是出于何种算计目的,百里安理应当还。 对于百里安一系列的发问,蜀辞神情渐冷,寒声道: “你这般左右而言其他,无非是想赖账不认,早知你如此负心薄幸,吾辈当初就该一口将你吃个干干净净!”
书上所言,果真不假。 世间男儿本性皆贱,又擅于演技,这小子莫约是每每察觉到她的杀心,想要将他彻底吃进肚子里。 他知晓自己的性命危矣,便就开始装乖卖弄色相。 好几次她都狠下心来,准备一不做二不休,结果最后都像是着了魔似的,陷入了这小子的温柔乡里不忍下手。 以至于吃了这么多苦头,在他身边受了这么久的委屈,却也才不过堪堪吃了几小口。 百里安是见识过蜀辞长大形态时缠人的手段的,听她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又再试图往男女之间的方向带,百里安也隐隐有些生气。 你替魔君阿娆做事拿人也就算了,何以能够卑劣不堪到这种没有节操的程度。 能够厚颜无耻地装作是她对他情深有意,一副被薄幸男儿辜负的委屈模样。 “你救我性命是不假,我自始至终都未想过不认此事,必不会赖账,负心薄幸更是不知从何说起? 我与蜀辞大人之间,从未有过男女之情,还望蜀辞大人莫要妄言。”
百里安一席话说得井井有条,清晰简洁,换做寻常之人必然会被说服。 只可惜他遇见的是对世间百态权术都了如指掌,唯独对男女之情一窍不通的魔河蜀辞。 她听不懂百里安话中想要表达的意思,也不明白为何百里安在知晓她身份后,为何会翻脸得如此之快。 只是这男女之情,她自认为自己从那些戏本子里专研得十分透彻。 她觉得自己与百里安之间,是有男女之情的。 所以蜀辞很愤怒,像是一只炸毛的小狐狸:“你搂过吾辈,抱过吾辈,我们还在一个被窝里困过觉,暖过脚,怎么就没有男女之情了!”
百里安觉得她毫不讲理,皱眉道:“若非你胡搅蛮缠……” 蜀辞龇牙,妖媚的面容变得凶狠起来:“吾辈最珍视的尾巴都给你玩了,你在被窝里对吾辈上下其手的时候也是吾辈胡搅蛮缠?”
上下其手是这么用的? 百里安面色铁青。 蜀辞继续咄咄逼人:“吾辈想要什么,吾辈不过就是想要一个你罢了,先头你在被窝里的时候就应承过我,说你养好身子就会给我的。 你说话不算话,怎就算不得负心薄幸了?”
百里安觉得她这话好生荒唐,气笑道:“这话由一只小狐妖说来倒也有几分可信度。 可你是让这世间都闻风丧胆的魔河蜀辞,以你如今的修为,还需要行此道来补身子不成?”
“为何不需要,吾辈伤势沉重得快要进入沉眠状态,若不尽快将身子补好,只会任人鱼肉,重新为人封印进泰器山中。 这一次,那魔君狗玩意儿可不会如此好心,浪费自己的圣血来救吾辈了。”
百里安神情一动。 蜀辞是不死不灭的魔河,于魔界而言,是必不可失的重要臂膀。 据他所知,即便是前任魔君,都几次三番不惜冲破泰器山的结界将她救出。 如今魔君阿娆年纪尚轻,重返魔界执掌政权的时日也尚短,而手底下的魔河也是四分五裂。 作为首河的蜀辞,百里安深信她对魔君阿娆具备着多大的价值。 可为何听她这话的意思,魔君阿娆似乎对她,多有敌意。 百里安道:“你若不想落在仙界势力之手,我奉劝你还是离我远一些。”
蜀辞冷笑道:“你觉得他们在见到吾辈现身之后,还有理由会放过吾辈? 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些,比起一名尚不具备威胁的尸魔王族,他们此刻怕是更想将我拿下带回去邀功。”
百里安见她神情不似作伪,心中一时有所震动。 忽然想起自己在被白仙谭元思重创昏迷过去的时候,的确是看到了蜀辞以着往日的幼小形态现身。 他神情复杂地看着蜀辞:“你此番救我,竟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以蜀辞的心性,她难道不知自己身份暴露会给她带来怎样的麻烦吗? 蜀辞轻嗤一声,道:“吾辈行走世间,不死不灭,何须畏惧几名仙人,吾辈想暴露,自然那是因为我想暴露。”
这话说得霸气,让她全然忘了她又是如何被黑化的魔君阿娆打的像狗一样,逃窜入人间。 那时的她重伤虚弱,连人形都幻化不得,要想在这修士纵横的山林野莽之中生存下去,她都是怎么苟就怎么来的。 那四名白仙倒也还好,但是在那金仙雀柳面前,蜀辞知晓自己身份一旦曝光。 那将引来无穷无尽的追杀,她不像百里安,虽是尸魔之身,却在人间结缘无数,就凭着那逆天的异性缘以及出身背景。 人间修真大势力,敢真的对他动手的,还真没几个。 可她不同,她是蜀辞,臭名昭著,大凶之魔。 一旦叫这人间知晓她重伤实力万不存一,以着那五名仙人为首,将会引来无数修士蜂拥而至。 她不是不能以七尾的形态现身救人。 只是若不自爆身份,在金仙雀柳的眼中,她不过是一只自不量力来搅事的小狐妖。 又如何能够在第一时间吸引火力,将五名仙人尽数引离百里安。 蜀辞间百里安不再说话,蜀辞又道:“你这是铁了心要赶吾辈走了?”
百里安缓缓吐了一口气,却不似方才那般坚持了,他将自己的大袖扯开了些。 同时戴上了阴王神荼给他的那张人皮面具,贴合于面部之间,重新易容成了姬昔年的模样。 他将袖口对着蜀辞,垂眸淡淡道:“进来。”
蜀辞眯起眼睛,后退了半步,神情警惕地看着百里安:“不进。”
百里安抬眸看了她一眼,身后密林之中传来一阵细密的脚步声。 百里安能够感知道,那是几名修行者的气息。 蜀辞隐蔽的能力很有一手,金仙雀柳受天道法则的压制,无法像仙尊祝斩那般做到法眼通天。 而这天大地大,他若想尽快找到蜀辞,并将之捉拿,唯有借助人间修士的力量。 以人海之势,地毯式搜索,让人逃无可逃。 蜀辞显然也注意到了那几名修士的靠近,她冷笑地看着百里安,道:“怎么,怕吾辈连累到你。”
“进来!”
百里安的脸色冷了下来,不是商量的语气,眼神肃然。 蜀辞心知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若是再继续惹他不快,自己危险不说,怕是要将两人的关系闹得更僵。 哼,进去就进去。 这可是他让她进他袖子里的,若是想再赶她走,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想通了这一点的蜀辞化作一尾小狐,嗖地一声飞进了百里安的袖子里,乖乖团成一团,收敛起了声息。 脚步声渐近,三名手持火把的修士似是在林中搜索着什么。 他们两男一女,修为不俗,都是在拓海境。 “前方何人?!”
那几名修士在林中看到百里安的那一瞬,神情骤然变得警惕,厉声喝道。 百里安转过身去,并未报上自己的名号,只是眯着眼睛,用同样警惕的眼神打量着他们三位,语气低沉:“你们……又是何人。”
三人之中,那名女子的身份好似是最高的,她率先出声。 “我等是赤阳宫弟子,在下公玉英,这是我的两名师弟屈和贤与曾玉泽,前来此山执行秘密任务,不知这位公子到此来又是为何?”
赤阳宫? 百里安倒是没听说过这个门派,想来是近些年才崛起的二流宗派。 不过看起气度做派,倒也是名家弟子。 在这片深山老林之中,遇见诡异之人,也并未第一时间发难,而是大大方方地报出宗族姓名。 百里安面上故意做出一副听到其报出宗门来历后大松一口气的样子,面上微笑道: “原来是赤阳宫弟子,在下白藏剑,玄心宗弟子,特奉金仙令下山入世,搜捕在逃魔河蜀辞。”
金仙令的用处很广,比如在人间稍有地位的修真门派之中,都会供奉仙鼎香火。 而金仙令一出,便可召令群雄,为他驱使。 金仙雀柳若想尽快找出蜀辞的下落,用这种方式,是最为有效的。 百里安面上笑意不减,配上那张温润清俊的面容,更是显得尤为人畜无害,继续说道: “赤阳宫之名,威震四海,是为百家仙门之中盛名的后起之秀,想来上仙若有需求,必也是会号召贵宗门。 我想道友口中所说的秘密任务,应当与在下是一样的。”
百里安言辞凿凿,尽管他对赤阳宫这样的二流宗派信息一无所知,但说话却是滴水不漏,将那三人唬得一愣一愣。 那名女弟子公玉英眼底的警惕之意淡了些,显然百里安话语之中的吹捧之意,让她极为受用。 她轻咳一声,旋即又行了一礼,道:“原来是玄心宗的道友,公玉英失礼了。”
她身后的师弟曾玉泽显然初出茅庐,藏不住心事,扯了扯师姐的衣摆,小声道: “师姐听说过这玄心宗?为何我从未听说过江湖上有着这一号宗派?”
公玉英回眸瞪了他一眼,竖起柳眉低声道:“给我闭嘴。”
玄心宗是百里安随口胡诌出来的一个名字,她自然不可能认识。 只是百里安一上来,便道出他们的来意,并将他们的宗派好生捧夸了一番,礼貌又周道。 她总不能说,自己对他的宗门听都没听说过吧。 辱人宗门,可大可小。 他们赤阳宫势衰,没必要平白树敌。 更何况,既然能够得金仙号召的,在这江湖之上,是多少具备这一定实力的。 百家仙门之中,能够交好,那自然是不可随意交恶。 (又是头疼欲裂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