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汾城内,橘黄色的蜡灯下,陈泰拆开前方的军报,才看了一眼,脸色骤然大变。 “刘禅不是在忙活着迁都吗?且大将军兵入荆州,今怎敢亲征河东。”
陈泰当是不敢相信,又核对了下军报上的封泥以及印章,见是无误,这才相信这则军报。 陈泰又仔细往下看,见蒲坂未失仍在手中,心中微安,但见到刘禅分兵二路,一路深入河东腹地,攻略河东郡治;一路北上攻略汾阴、皮氏,他的心再次难以平息。 驻守在河东的兵马实打实就三万之众,蒲坂津屯驻八千军士,皮氏、汾阴各屯兵不过三、四千,自己手上的兵马约有万人,此便去了二万五千人,剩余的五千余人在河东太守孙礼手上。 以往这些兵马分守外城,汉军若有异动,他们坚守城池即可,并州、司州、邺城中军随即奔赴而至。如今汉军突入河东,各方面几乎是毫无准备,仓促间只能固守待援。 更重要的是,刘禅兵分二路,一路由自己率大军直取安邑,另外一路由霍弋攻略汾阴、平氏等城关,这分兵战术直接击中河东的命门。 分兵几路进军,或许对后世看惯了小说、电影的人来说非常忌讳,认为是为将者的昏招,最典型就是明金间的萨尔浒之战。然为什么古今中外有那么多的将帅喜欢分兵,一是因形势所迫,二是分兵确实有利。 至于何时使用是正确之举,还需因时而议,因时用之。就拿此次刘禅兵入河东,曹爽进袭荆州而言,皆是分兵而进军,然曹爽被堵在外城,而刘禅虽也克城不利,但却掌握战场的主动权,其归根到底在于两军的客观环境不同。 其首先最重要一点,在于地理环境上。南阳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天险,但他外围的山脉也是可以忽略的。当曹爽大军抵达山脉外围时,王平收到了预警,在曹爽抵达城下时,王平直接完成坚守外城的战略。 而河东的天险黄河,却在深冬时冻成冰面,从关中奔袭过黄河,不用船只自然也就省去了被魏军哨卒发现的风险。一个夜晚的时间,元宏完成了从王城渡过黄河奔袭蒲坂津的任务,不给河东兵马任何反应的时间。 陈泰失去了率军支援前线的机会,自然其分守外城的战略无法实现。在此情况之下,刘禅在敌军无援的情况下,将蒲城围住,其余军队利用其空虚之际深入腹地。此战即便不胜,刘禅也能凭借着深入腹地掠走大量的河东百姓,填充人口。 不过即便他分兵驻守外城,空虚的后方也会被从吕梁山窜出的姜维所掠,此正是分兵作战之利。 此时的陈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望着眼前的河东舆图,思考当下的局势。 刘禅兵出关中,依照过往蜀汉用兵的规律,朔方姜维必然也会出兵河东,配合作战。就当下来说,蜀汉兵马或有三路,一路伪帝刘禅进取安邑;一路霍弋攻略汾阴;一路姜维兵出吕梁。 伪帝刘禅此路必定是大军,自己远在临汾基本是鞭长莫及了。不过太守孙礼坐镇安邑,应该能坚守些许时日,期待邺城、司州方向还能有兵马可用。 姜维兵出吕梁,目标大概又是平阳、临汾二城,若让他攻克此二地,将会封锁住河东与并州的联系,亦是大患。 霍弋乃贼后将军,麾下将士也是不少,汾阴兵力不过三千,基本是难以坚守了。 陈泰敲了敲案几,自语说道:“当行敛兵聚城之策,让外城将士收拢一处,以抗霍弋。刘禅如此兴师动众,想必是欲引诱我率部南下,好让姜维大军从吕梁而出,行断道之策。说不准刘禅已在要道上,举兵以待我部。”
“故而我不如率本部军士整合太原汉胡士卒,以孙礼据守安邑,先行击溃远道而来的姜维所部。再观安邑所部战况。”
对于当下的局势,陈泰只能做出最合理的方案。他因目前的兵力限制,无法去救援安邑,即便去救援,以他目前的兵力,还不够刘禅吃。如果连他这点兵马都没有,河东彻底没了,甚至都会波及并州的太原、上党。因此不如先聚拢并州军士,击溃近距离的姜维所部,再看其余二路情况。 “来人!”
“命李辅整合汾阴、皮氏等渡口兵马,退守耿乡,以阻霍弋。”
陈泰对着舆图,将命令一一下发,说道:“传令太原、西河、乐平、上党四郡兵马集结平阳城。”
陈泰作为曹魏的征北将军,并州刺史,护匈奴校尉,持节,拥有调度河东、并州所有兵马的权利。 “诺!”
…… 邺城,太傅府。 “太傅~” 尚书郎傅嘏举着来自河东的战报,不顾护卫的阻拦,闯入太傅府,不顾礼仪地大声喊道:“司马太傅,河东紧急军报。伪帝刘禅起兵十万,兵分三路入寇河东,河东情况危急。”
坐在堂内浏览兵书的司马懿听到外面的声响,脸色先是一惊。随后反应过来,连忙扔下兵书,起身跑到侧堂的卧榻之上,装作身体不适正在休息的模样。 傅嘏寻至司马懿休息的屋内,见司马懿躺在榻上,大步上前,紧张地问道:“太傅今是何故?”
司马懿在侍女的服侍下,靠在枕头上,深呼吸说道:“懿已老迈,身体不适。不知傅尚书何故至此,莫非前方有变。”
傅嘏叹了口气,说道:“太傅有所不知,伪帝刘禅忽然亲征河东,兵分三路,河道结冰,被贼将元宏奔袭。今刘禅兵入安邑,解县、猗氏二城已被西贼所下,其兵将至安邑。”
“陈征北命李辅领军据守冀亭,以阻霍弋所部。而其聚并州之众于平阳,欲先溃姜维,复救安邑。如今大将军远在荆州,围攻王平,徒劳无功。而河东情况危急,还需太傅相助。”
傅嘏对曹爽不满的态度,通过话语之中的词语已经表露无疑。 司马懿咳嗽几声,说道:“邺城中军将是多被大将军带走,且司州刺史郭淮亦举兵南下,今若救援河东,恐是兵力不足。且懿无军权,无法统率兵士,还需大将军下令方可。”
说着,司马懿指了指自己的身体,苦笑说道:“并且懿身体不适,疾病缠身,即便欲为国效力,恐亦是有心无力啊!”
闻言,傅嘏沉声说道:“尚书台已向大将军去信,让其尽快撤兵。至于所派援军可尽数抽调河北士卒以来救援河东。”
司马懿仍是拒绝,咳嗽说道:“非懿不愿,乃是某力不从心,望君体谅。且上无诏令,不敢领事啊!”
说完,司马懿躺在榻上,不为所动。傅嘏又规劝几句,见司马懿担忧没有曹爽的同意,不敢处理这些,只得叹息一声出府。 待傅嘏走后,司马师也回到府内,询问父亲司马懿,说道:“今河东战事危急,不知父亲为何不愿出面领事?”
脸色正常的司马懿捋着胡须,笑道:“今非理事之时,还需有太后诏令。”
司马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便不言语什么。 去完太傅府的傅嘏向尚书台禀明情况后,众人果如司马懿所言,皆是大惊,入宫去见郭太后,求其下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