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当下的曹爽来说,他虽不愿接受临阵而逃这个事实,但为了自己的性命他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毕竟胜败乃兵家常事,自己凭借着中原亦有复起的机会。 昔高祖刘邦有抛妻弃子,兵败项羽之往事,但最终凭借着垓下之战逆袭项羽;武帝曹操亦是如此,当初被马超杀得割袍弃须,兵败关中,但最后马超不也是窜逃西蜀。故而今之战事不过小败而已,不足挂齿,日后杀来即可。 话是这么说,但逃窜的滋味也并不好受。再给曹爽一次选择,估计他再也不愿领兵出征了。 “前将军,曹爽所部逃窜,是否派遣骑卒追杀?”
傅肜问道。 邓艾站在山丘之上,眯着眼睛眺望溃逃的魏军,阻止说道:“不必,曹爽不过庸人也!在此将他擒获,或是将他斩杀,与我大汉无用。反而会使司马懿、蒋济这班老臣趁机秉权理政,此与大汉不利。”
“今曹爽战败,逃回国内,其声望大跌,百姓怨声载道,众臣思迁。将不利曹爽执政,司马懿或是趁机起复,与其争权夺利。二虎争斗必有一伤,是故不如将其放回逆魏国中,使其为乱。”
对于执政者来说,他执掌的是整个国家的军政事务,他需要应对外敌环绕的生存环境。在这种情况下,对执政者的才能、品行都提出了一个极高的要求。若要分出一个上下的话,只能说才能重于私人品行。 或如管仲、李世民、张居正等人皆有黑点可说,但论实际来看却是功大于过。当然仅限于不颠覆国家统治层面上,不可把篡位之辈拿进来分析。 因此对于一个国家而言,不害怕执政者私人品行问题,最害怕的就是其才能平庸,自身品德又不拔高。这种人身居高位,无异于害国又害己。但对敌国来说,则是最喜欢这样的执政者。 是故这也是为何邓艾将所有的兵力放在元山,集中所有力量进行一次性的突击的部分原因。剩余的部分原因在于围三缺一,摧毁敌人负隅顽抗的想法。毕竟将敌人的前后堵住,不仅是兵力上无法做到,也还担心敌军背水一战,对战事不利。 “前将军英明!”
傅肜再次赞扬道。 邓艾扶着长剑,笑道:“派出五百骑卒驱赶曹爽,其余军士围获败军,凡投降者,缴械不杀。”
“诺!”
曹爽挥鞭催马,领着侍从及亲信冲入山地当中,武卫营的将士也在紧紧跟随。刚刚开始撤军之时,众人会尽量维持着松散的军阵,保持退而不乱的状态。 但进入林地以后,因为视野受到影响,号令渐渐不通,加之汉骑不紧不慢地追赶,时而向两翼包抄,时而向人群直冲,迫使败兵们分头逃散。于是在这种情况下,撤退也就变成了溃逃。将士们逐渐被惊慌的情绪所包围,争先恐后地翻越山岭,试图离开战场。 曹爽在侍从的保护下策马急行,翻过山丘,与之前离散的李胜等人重新汇合到一处。因常年未有人烟,树木茂盛,在林地间不辨方向,他们只能尽量以太阳为参考方向,又以山地的走势判断前方道路。 不知奔走了多久,曹爽等人穿过了林子,又下了山,聚拢了一批溃逃的军士。这时已经是黄昏时分,天色黯淡,曹爽靠在树木旁,喘着粗气,他身上的甲胄不知何时被遗弃了。 与他同行的人除了李胜、邓飏、杨伟等文吏之外,还意外的和令狐愚走到了一起,反而与夏侯玄走失了。 “可有水乎?”
曹爽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问道。 李胜摸了摸腰间,摇头说道:“水囊不知被丢到何处了。”
曹爽环视一圈,除了少部分的人,大部分将士他们身上的甲胄兜鍪、粮草军需已全部被丢弃了。 “呼!”
“喔!”
一行白鹤于晚霞中翱翔,其呻鸣之音响彻云霄。 就在曹爽休息之时,忽然间寒风呼啸而过,一阵好似汉军的呼喊声在众人耳畔响起,而且似乎声响还在不断地朝众人逼近。 邓飏擦了擦头上的汗水,惊恐的说道:“莫非是汉军兵至。”
“汉军兵至!”
不待大部队行动,已经就有一些魏军军士踉踉跄跄地舍弃了队伍,想要自己独自逃命。 曹爽本想仔细静下心来,听听是否是真的汉军追兵到。但见有人已经跑路,胆怯的他也随了大流,起身准备撤退。 “走!走!”
曹爽撑着树木站起,其双腿微微发抖,几乎是站立不稳。唯在侍从的搀扶下,方才艰难地朝前行走起来。 《汉纪·王邓姜霍传》“……邓艾军争元山以截爽,爽争险苦战,弃甲奔遁,仅乃得过。闻风声鹤唳,爽以为王师已至,草行露宿,所发牛马运转者,死失略尽,河南悉虚耗矣。”
再次奔走了一个时辰,天色临近昏暗之际。曹爽在前方的山岭上发现了魏军的营寨。烟火冲天而起,‘司马’旗迎风飘扬,在夜幕下显得格外耀眼。鼓声雷动,不断聚拢着溃逃的魏军。 “放心了,汉人应该不会再追来了!”
曹爽叹了口气,庆幸的说道:“今时受挫,诸位抵达营地后可好生休息。”
曹爽判断的没有问题,汉军确实不会再追来,而且也早就停止了追击。 邓艾派出去追击的汉骑,不过数百骑,他们的任务仅是驱逐魏军的残兵,让他们溃逃,免得重新聚集起来作战。而汉军这时候正忙着救治伤员,漫山遍野的俘虏魏军士卒,缴获魏军的粮草物资,忙得停不下来。 邓飏挥了挥手臂,向众人喊道:“把大将军的大纛旗竖起,军鼓敲响,不可堕了大将军声望。回国之后,皆有赏赐。”
于是沉重的鼓声在山林间响起,‘曹’大纛也是高立而起,司马昭也派出了军士接应了曹爽溃军。 营寨内,司马昭将曹爽等人迎了进来,曹爽神情尴尬,不知作何言语,反而是邓飏趾高气扬,好像司马昭打了败仗。 司马昭领着将校,拱手说道:“昭见过大将军,还请大将军在此休整,昭已备好粮食、军资,以供大将军聚拢溃军。”
邓飏冷哼一声,说道:“若司马将军返身救援大军,何以致大将军兵败,此当乃司马将军之过也!”
司马昭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邓飏,气愤说道:“自某得知大将军遭受伏击,率众兼程赶来,得遇残军,知晓大将军兵败,方才立下营垒,以为举兵之用。邓飏,你可分得清黑白否?”
邓飏没有接话,而是呵斥说道:“大将军仪仗遗失,司马护军还不为大将军捡拾仪仗。”
司马昭听着这番言语,已经是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冷冷盯住曹爽,说道:“昭乃大魏征蜀护军,乃是救军,而非为大将军拾捡仪仗之人。”
说着,司马昭微微拱手,说道:“告辞!”
邓飏见司马昭的这般言行,也是被气得踮脚。他不过是想杀杀司马昭的威风,欺负下这个新人,没想到司马昭这般忤逆,真就反骨一身。 半晌之后,司马昭直接带走麾下军士,独自引兵退还,将营垒和部分粮草扔给曹爽。 曹爽也是忍着怒火,没有当场发作。他已经决定了,这次回去一定要给司马父子一点颜色瞧瞧,看看他们到底有多猖狂,居然敢如此对待自己。 邓飏也是在旁边,煽风点火,说道:“大将军,今日之败多赖司马昭救援缓慢,其前军若能赶至,我军安会败于邓艾之手。今又无大将军军令,私自引兵还国,实有不遵军令,还请大将军责罚。”
“嗯!”
曹爽递了盏温茶给夏侯玄,说道:“回国再议,今当以聚拢溃军为上。”
与大军汇合的夏侯玄接过曹爽的温茶,低头吃着胡饼,不插手曹爽与司马氏的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