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32年,吴帝孙权嘉禾元年,三月。 “啪!”
孙权合上奏疏扔在地上,神情冷峻,冷声说道:“虞仲翔(虞翻字)身居交州还死不悔改,轻议国事,诽谤君王。”
站在阶下的校事吕壹,说道:“启禀至尊,虞翻虽被放逐至交州,但其门下弟子有数百人,生活骄纵,向弟子非议遣使交好辽东一事。望请至尊治罪,以正风气。”
虞翻性情疏直,多次犯颜谏争,屡使孙权大怒,常贬谪至荒芜之地。但又常忧心国事,这次孙权派遣将周贺和校尉裴潜出使辽东,虞翻认为此事不妥,但未上疏,只告诉吕岱一人,不过偶然间却被小人得知,加以中伤。 太子孙登看着身材日渐削瘦的父亲,拱手说道:“启禀父皇,虞公年岁已高,又有喝酒之习,其言语多为荒唐。儿臣以为稍微贬斥即可,以示至尊仁德。”
正月,孙权最喜爱的小儿子孙虑去世,这让孙权悲痛哭泣,食欲不振,减少膳食。孙登担忧孙权身体,从武昌回建业,陪伴孙权左右。 闻言,孙权收敛神情,淡淡说道:“可从太子之言,将虞仲翔贬至苍梧郡。告诉他此乃太子仁德,日后安分些。”
“诺!”
诸葛瑾心中叹了口气,自从去岁隐番案后,加上孙虑去世后,至尊心情就不好,时常暴怒,也幸亏太子回建业,现在能规劝至尊些许行为。 太子孙登可谓是孙权一手培养的,太子妃为周瑜之女,左右臂膀皆是淮泗、东吴功臣子弟。孙登从小熟读儒家经典,性格仁慈宽厚,对弟弟们十分友爱。给刘禅几个儿子教书的张温,就是孙登当时的太子太傅。 孙登生母徐氏卑贱,因嫉被孙权被黜废置吴郡,孙登交由步练师抚养。当孙权被册封孙登为王太子之时,孙权曾问其母在何处?孙登直言不讳答道‘居吴郡’。孙权沉默无言。 最终因为孙登缘故,孙权没有册封宠爱的步练师为后,后宫至今无主。 “诸卿可还有奏乎?”
孙权透过冕旒问道。 侍中胡综出列,手持笏板说道:“启禀至尊,骠骑将军上疏奏事,言蜀汉或与五溪蛮勾结,江州都督邓芝率军出没于武陵境内,……救援五溪蛮,接应兵败辰溪、酉溪二蛮入汉,并杀害武射吏近百名。”
“步骠骑以为,蜀汉夺取二州之地,或有伐吴夺荆州之心。此次邓芝应为试探之举,望至尊明察,增兵支援荆州,防备蜀汉进攻。”
此言一出,朝廷一片哗然。自从刘禅登基以来,汉吴和平已有近十载,两国边境平静无波,商队互通往来,船只川流不息,少有和平之貌,莫非今岁将要打破了? 孙权瞪大双眸,站起身子,他是万万没有想到大汉有如此举动。 解烦军右部督徐详,义愤填膺,说道:“西蜀欺人太甚,难怪这些年五溪蛮叛乱,看来有蜀人作祟。至尊若讨西蜀,详愿为先锋进攻巴地,还以颜色。”
阶上,孙权来回踱步,头上的冕旒摇摇晃晃,问道:“伟则(胡综字),子瑜(诸葛瑾)你二人以为如何?”
诸葛瑾沉吟半响,出列说道:“启禀至尊,臣以为可先遣使询问一番,看其中是否有偏差,且不可轻其战端,以伤吴汉之盟。”
沉默许久的胡综,说道:“江州都督邓芝非普通将校,乃镇守蜀汉东陲守将。无端闯入武陵郡内,恐非简单清缴贼匪之语,可遮掩而过。其中端倪颇深,至尊不可不查。”
“今蜀汉丞相诸葛亮伐两州之地,兵强马壮,士气正盛。亦有犯我大吴,重夺荆州之可能。而且蜀汉高官多为荆州人士,关系错综复杂。步骠骑猜测之语,恐非不假。”
“义封(朱然字)之见如何?”
孙权又问道。 涉及与大汉开战的之事,不得不让孙权谨慎,一一询问朝中亲信高官。 朱然手持笏板,微微蹙眉,说道:“启禀至尊,臣以为蜀汉若要犯我,应先建船只,复建水师。可是臣数年以来,并未听闻蜀汉新建船只之举。臣以为至尊可遣使入汉,探查蜀汉内部之情,其是否有夺荆州之心,届时可知也!”
孙权停下脚步,看着朱然问道:“义封之意是?”
朱然看着阶上的孙权,正色说道:“臣以为陛下率军至荆州,邀汉帝于吴汉边境狩猎,以贺蜀汉夺二州之地。汉帝前来,蜀汉则无犯我之心;若汉帝推脱,我大吴则需增派军士,守备西陵。”
孙权微微颔首,朱然此建议不错,直接兴师问罪太过极端,遣使询问犯境之举,难查蜀人意图。自己率军至荆州,邀请刘禅赴宴,则是相对合理的计策,同时也可展示大吴兵势。 孙权心中定计,正襟危坐榻上,问道:“目前五溪蛮平定情况如何?”
“启禀至尊,据吕刺史、步骠骑所疏,五溪蛮叛乱部民皆已平定。此役斩首三万余人,降服五溪蛮各部十余万之众,有三万余名五溪蛮部民被邓芝遣入汉境。此役之后,五溪蛮将不能为乱,荆南数郡将得一方安宁。”
胡综从怀中掏出奏疏,侃侃说道:“步骠骑言,汉涪陵郡与武陵郡相隔武陵大山。山间崎岖难行,若无提前有备,邓芝迁民何其难也,恐蜀汉为此谋划久矣!”
孙权沉吟少许,吩咐说道:“传令,让骠骑将军严守西陵、武陵,广布斥候,防备蜀汉异动。”
顿了顿,孙权继续说道:“解烦左右部及调五千水军,随朕前往荆州。命陆逊、步骘侍驾。朕要看看大汉意欲何为!”
“诺!”
“不知何卿愿出使蜀汉,邀汉帝赴会,并探蜀汉内情?”
孙权问道。 “臣愿前往!”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胖乎乎的诸葛恪挺身而出,说道:“启禀至尊,臣与蜀汉丞相乃至亲血脉,侍中诸葛乔是臣胞弟。臣愿赴汉,探此次五溪蛮内情,邀汉主赴会。”
众人一听好家伙,诸葛恪是准备借用亲属关系,套大汉内部高层情况。 闻言,孙权不由嘴角上扬,看向诸葛瑾,问道:“不知子瑜意下如何?”
诸葛瑾偷偷地瞪了眼诸葛恪,拱手说道:“此乃为我大吴国事,臣无意见。”
“善,既然如此。朕便以元逊为使,出使蜀汉。不知元逊可有他求?”
诸葛恪挺着大肚子,拱手说道:“启禀至尊,臣若功成而归。望至尊可让恪领兵平定丹阳山越,只需三年,臣必能为我大吴得甲士四万,丹阳山越不为祸也。”
此言一出,众人又一阵议论纷纷。要知道丹阳地势险阻,地形四通八达,当地百姓自制兵器,崇尚习武,常出山为盗,遇朝廷征讨时,便躲回山中不见踪影,自汉朝以来就无法管辖。 诸葛瑾脸色顿然一黑,这臭小子要上天了。天天喊着打丹阳山越,要知道丹阳山越民风果敢刚劲,非普通山越可比。 不过孙权却是哈哈大笑,对着诸葛恪更喜爱得紧,说道:“可,待你功成归来。朕封你为抚越将军,领丹阳太守,出兵讨山越。”
“诺!多谢陛下。”
诸葛恪喜笑颜开,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