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 御者抖动着缰绳,驱使骏马前驰于官道上,周围数百汉军羽林骑四散在车驾附近,以为警戒。 田野间劳作的百姓不敢多瞧贵人的车驾,看了两眼就忙于农事。倒是未婚少女还在田间偷瞄着汉军羽林骑,好似讨论他们的魁梧俊秀。 刘禅站在车上,单手扶着腰前的木栏,望着田陇间往来劳作的百姓,不禁点了点头,夸赞说道:“颜卿之能,果然名不虚传。两军兵戈之后不久,居然能使百姓恍如无战事般于田间劳作,不废农时,实乃良吏也!”
汉代之时,‘官’‘吏’二词是互通的。并不像唐宋之后,官吏界线清晰。 何为?吏者,治人者也。官者,以冖覆众,治众者也。 是故对于郡守、县长这种牧民官,称其为良吏,是为夸赞之语。并且汉代之时,有非常多的高级官吏是从底层治理升任上去。 这一切的改变在于魏晋时期推行的九品官人法,下品无高门,上品无贱族。从而导致官要高于精通某种技术的吏的行政级别,再到后面吏成了一种贱业。 作为陪驾的鲁芝,捋着胡须,说道:“颜公之名,于京兆百姓而言,有再造之恩。陛下不夺其官职,反而委以重任。又升京兆郡为京兆尹,故尹内官吏无不欢喜,纷纷往来农家之间,劝百姓归田。今京兆定,则关中将安也。”
当初刘禅委任降人担任郡守,又提拔颜斐为京兆尹,可谓是众人皆惊。要知道京兆尹地位尊崇可比九卿,今让归降的人担任此官职,可谓是大胆至极。 刘禅笑了笑,不以为然地说道:“关中论安民者,无人可出颜卿;于京兆有大功者,无人可过颜卿。是故朕若舍贤才,而用下人,岂不是有违世间常理。况且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如是而已!”
闻言,鲁芝朝着刘禅,拱手诚恳说道:“陛下心胸广阔,有非常人之君有也。”
刘禅没有回答,而是看着愈来愈有人烟的四周,吩咐御者说道:“人烟渐多,当以缓行为上,不要着急。”
“诺!”
…… 随着车驾的缓缓前行,终于抵达杜陵县城内,在杜陵县长的指引下,车驾停在杜府门前。 杜陵县长擦着脸上的汗,弓着腰说道:“陛下临幸我县,臣有失远迎,望陛下恕罪。”
刘禅身着便服,挥了挥手说道:“朕不通知你,自当不会怪罪于你。”
说着,刘禅看着大门两侧的门‘阀’‘阅’,随口问道:“此便乃杜恕之府?”
“正是!”
杜陵县长弓着身子,说道:“臣即刻让人通知杜恕,让他出来迎接陛下。”
刘禅走下车驾,缓步走到右侧的名为‘阅’的柱子上,只见上方刻录着京兆杜氏历代高官的功绩以及官历。大部分是两汉时期京兆杜氏族人的内容,没有任何关于杜畿的内容。 显然杜氏族人为了防止大汉追究杜畿这种逆魏高官,不得已的自保之举而已。 刘禅嘴角上扬,他对于京兆杜氏甚有好感。不仅是因为杜恕、杜预父子,还有杜如晦、杜甫、杜佑、杜牧这种名传千古的人物。 京兆杜氏可以追溯到南阳杜氏杜周,后武帝迁以豪族迁于茂陵,遂入关中。而其子杜延年,乃西汉麒麟阁十一位功臣之一,又迁于杜陵,此便是京兆杜氏起源。 作为统治者来说,或许不喜欢这种士族门阀,但又不得不承认,正是这批士族大夫,承担着民族文化传承的责任。 千年的京兆杜氏如同太原郭氏般,从汉到唐又到现代。每个人读史或许厌恶士族的软弱性,但有可能自己的祖先可能也是属于宗族的一部分。 毕竟在封建时代由于生产力之类的原因,人类不得不抱团取暖,面对困难更多的是族人间的互帮互助。一旦生产力发生了变化,这种以宗族、家庭为单位的社会自然会为之瓦解。 就在刘禅看着杜氏阀阅之际,杜恕带着族人连忙从府内,仓皇而出,跪地叩首,说道:“汉民杜恕拜见陛下,愿陛下长乐未央,嘉福永寿。”
“免礼罢!”
杜恕惊魂未定地站起身子,拱手说道:“陛下若不嫌在下府中简陋,可入在下府内歇脚。”
刘禅面容温和,双手下压,笑道:“朕巡视京兆附近百姓复耕情况,又至杜陵瞻仰中宗中兴之业,念起麒麟阁十一功臣,闻杜幼公(杜延年)后人久居此处。故特来看望而已,你等不必惊慌。”
刘禅口中的中宗,乃是西汉孝宣皇帝刘询,在其治下大汉的文治武功达到巅峰。与前帝汉孝昭皇帝之治,共称为昭宣中兴。 嗯!汉的庙号之中,宗祖可用同号,如世宗汉武帝、世祖汉光武帝。 听闻麒麟阁及杜幼公等词语,这让作为贼臣及贼臣之子的杜恕,不由稳定住了情绪,恢复平静之色。身后的杜氏族人也不由长出口气,生怕眼前的大汉天子把他们治罪。 在羽林卫检查无误并接管杜府的守备之后,刘禅遂与众人进入府堂。族人散去,唯有刘禅、杜恕等几人。 刘禅直入正题地说道:“不瞒务伯,朕欲安关中。问世英关中可有能助朕一统天下,治国安民,兴复汉室之贤才。鲁侍中举荐卿出仕,言卿有治国大才,曾数上疏谏曹叡,言其治政之过,但皆不被其重用,又致使司马懿怨恨。”
司马懿担任大将军之时,有人为了迎逢司马懿,征辟司马懿患有精神病的弟弟任职。杜恕特上疏给曹叡,指名道姓地批评司隶校尉孔羡以及司马懿,希望曹叡能够重整吏治,特别关注吏治。结果就是得罪了司马懿,外放到地方上任官。 “是故朕以为卿既有大才,当不以庸人待之,又恐卿因身份之故,心有顾虑。特不畏辛劳驱车前来,望卿教朕中兴大汉之策。”
说着,刘禅便向杜恕拱手,表示自己的诚恳。 杜恕那见过这种阵势,连忙阻止刘禅行礼,说道:“在下不过庸才,无知之人,某不敢自持,当驱车前往长安,又岂敢让陛下如此辛劳。”
顿了顿,杜恕见刘禅如此诚恳,说道:“在下不知大汉内情,只是陛下既问,在下斗胆妄言一二,若有得罪请陛下宽恕。”
“请卿试言之~”刘禅正色说道。 杜恕沉吟少许,拱手说道:“今天下三分,汉占西土,已有战国秦人之势。昔秦纳法家,以商鞅变法,虽有雄霸六国之势,但无安六国百姓士族之能,遂二世而亡。今逆魏之学者,师从商鞅、韩非子,崇尚法家之术,鄙夷儒家治学,当属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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