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洛水北原都陷入了乱战之中,邓艾以寡疲之兵迎上孙礼,刘禅固守丘陵抵御夏侯霸的围攻,而被寄于破局希望的当属傅肜所部。 傅肜以兵多击兵寡,不过由于殷署的坚守以及司马懿的填线,魏军精锐死战不退。 殷署曾随曹操击破过马超,常年驻守西北,后任平难将军,随徐晃击溃过关羽,救援荆州。如今徐晃、张辽等猛将先后去世,之前作为小辈的他,也要开始担任要职。 不过始终是以寡击强,殷署还是渐处于下风。但他还是面对汉军数次破阵,又反压了回去,顽强地坚守住,以策应司马懿的中军。 在夏侯霸来援之时,殷署吐了口浊气,笑道:“夏侯霸来也,围攻刘禅,傅肜又岂能不回师救援,我军当活也。”
在殷署的认知里,强如曹操都惜命不已,有败亡过吕布、马超。刘备亦有亡命当阳,丢妻弃子。少经战事的刘禅又怎么敢做出搏命的举动。 就在他话音刚落之际,一支赤裸上身的敢死之士以飞快的速度从斜刺里横冲直撞猛突入军阵的核心地带,带动着曹魏前军阵线的混乱,向汉军士卒发起猛攻。 突入的敢死之士,左手持盾,右手持刃,以盾抵御枪矛的乱刺,跻身而入,挥刀猛砍,又以灵活的身影,在阵中来回穿插,顿时打开缺口,魏军士卒阵脚混乱。 这就是傅肜的聪明之处,魏军奔波了一晚,又从早上打到中午,大家都已精疲力尽,动作缓慢。而自己辅以轻兵锐士冲锋,以灵活对迟钝,破阵反而更加简单。 是故魏军的数量明明更多,却被汉军切割成数块,乱刀砍死。而身后的披甲汉军趁势而入,将缺口越打越大,令魏军难以阻止。 话虽是如此,但三百敢死之士死伤惨重仅剩二百余人,而领头的傅肜亦是身受数创,赤裸的上身有数道刀剑创伤,鲜血淋漓,恍如厉鬼。 不过肾上腺素上涌的傅肜丝毫感觉不到疼痛,望着‘殷’牙旗而去,身后的近二百名的勇士毫不胆怯地追随而去。 殷署见傅肜直奔自己而来,第一反应便是逃! 殷署的中军已是空荡荡,唯有数十人守备,其余的之人皆已被他派上阵前厮杀,如今面对傅肜轻兵突入,欲拽住缰绳,乘马而逃。 傅肜族人傅夏注意到了身披华贵蜀锦的殷署,喊道:“此人一定是逆魏贼将殷署!”
殷署轻踢马腹便走,绕着旗帜奔走,欲用旗帜迷惑傅肜。 不过,傅肜哪会放过他。 “拿短矛来!”
傅肜喊道。 “君侯。”
傅肜右手掌心斜握住短矛,颠了颠短矛,向前助跑几步,上体稍前倾,左臂下沉。 “嗖!”
短矛刺破空气,呼啸而过,扫开魏军黄色的旗帜,自冲殷署背心而去。 “啊!”
须臾间,殷署背后中矛,身体从马上跌落下来,扬起尘土。 傅夏疾步大走过去,割下殷署沾满灰尘的首级,拽着他灰白的头发,声嘶力竭地喊道:“汉安城亭侯傅肜斩贼将殷署。”
二百勇士扬声高语,喊道:“汉安城亭侯傅肜斩贼将殷署。”
随着此语传遍魏军左阵,殷署麾下士卒望去,见‘殷’牙旗已断,无不惊骇,疲倦的他们能支撑这么久,不就是主将的坚守吗? 如今他都死了,自己这些人还能做些什么? 很快,原本濒临崩溃的魏军左阵,因殷署的战死,直接开始溃逃。 丘陵之上,刘禅也听见了傅肜斩杀殷署的消息,随即大喜过望,喊道:“传于诸军,拔傅肜为征南将军,增食邑五百户。”
“诺!”
十余名斥候突阵而出,凡事有汉军旗帜的地方,都有他们的身影。 “陛下有诏,傅肜斩将破阵,拔为征南将军,增食邑五百户。”
阵中的夏侯霸见久攻不下,孙礼被邓艾挡住,而且还让斥候破阵而出,传送战报,不由恼羞成怒,喊道:“派遣三百骑卒围杀斥候。”
“其余骑卒随我而来,救援大将军。”
“诺!”
三百名骑卒冲锋而去,企图围猎十余名斥候。而夏侯霸率领一千五百名骑卒寻找司马懿。 不过又岂能如夏侯霸所愿,杀退乌桓骑的伏佑邻领着胡骑持弓而来,喊道:“单于,伏佑邻救援来迟,望单于恕罪。”
在激战初期,伏佑邻率领胡骑与司马懿派出的胡骑较量骑射功夫,因胡骑装备大量披甲,使用更加锐利的弓箭最终胜出,伏佑邻这才来迟。 伏佑邻率领的骑卒与魏军围猎斥候的骑卒大战在一起。 刘禅大喜过望,扬鞭指着胡骑,说道:“众人言胡狄蛮夷也,其桀骜不驯,难以归附。今之苦战,伏佑邻能溃乌桓骑,又能来援,其心何不能比汉人乎?”
自刘禅领单于位后,大汉士人多有流言蜚语,言胡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今当入大汉,又以建国、道治理体制,今后必会像南匈奴般反噬后汉。不过刘禅依然坚持,不纳他人之言。 如今伏佑邻的救援,不正当堵住了那些迂腐的儒家分子,而验证了刘禅的期待。 其实刘禅对于汉胡之分,看得比较开,保持汉民族为主体,其他少数民族为附庸的模式,因该是季汉之后当走的路。 要不然南中几十万蛮人该怎么治理,西北十余万羌人,二十万匈奴、鲜卑人又该这么处理。最好的方式打乱他们的组织体制,让他们的首领单元化,分而建之,才是王道。 面对刘禅的反问,从军官吏不敢多言,只敢唯唯诺诺。 战场上,冲锋中军的马岱,在傅肜破阵之后,也攻破了司马懿坚守的车厢阵,只见属于司马懿的车驾上,已经空无一人。 马岱气得拿槊刃戳穿车体,木屑横飞,恼怒喊道:“司马狗贼,算你跑得快。”
周珲甩开孙礼所部的骑兵,也率骑卒赶到司马懿中军,见马岱在此连忙上去行礼。 周珲身上血迹斑斑,身上的麻袍几乎被染成了猩红色,甲胄上还有好几处刀劈枪刺的破损。 看到马岱微微拱手,喘着气说道:“邓将军所部快不行了,我麾下六百重骑,仅剩三百人,死伤过半了。如今陛下那边军阵也快被攻破了,我去救援陛下,将军领骑卒大部去救援邓将军。”
“好!我分你二百胡骑,青甲百人。”
说完,马岱手臂一挥,身后三百骑兵跟随周珲而去。 没走几步,他忽听傅肜的方向传来山崩地裂般的呼号。这种呼号并非战胜敌军的欢庆,而是士卒们发出的哀嚎声! 怎么回事? 周珲和马岱一齐变色,往傅肜所部的方向望去。 一名传令兵狂奔过来,喘气禀道:“启禀将军,傅肜将军身受重伤,所部拼死抵御夏侯霸所率领的骑兵。”
这消息宛如晴天霹雳,打得周珲和马岱两人面露惊骇。围攻陛下的夏侯霸居然转向进攻刚刚得胜破敌的傅肜,而且还将其重创。 官职更高一等的马岱,吩咐道:“夏侯霸领骑卒击傅肜,故陛下还能坚守,今傅肜将军身受重伤,不可不救。周珲你当速前往逼退夏侯霸,稳定军心,不可让夏侯霸趁势大败我军。”
“诺!”
周珲领着六百骑改向,去救援傅肜。 在傅肜刚破敌之后,不由松懈了些许。傅肜命令士卒休整片刻,准备救援邓艾或陛下。 却不料此时,夏侯霸夏为救援司马懿率领骑卒而来,见司马懿不在军中,见傅肜所部松懈,发现了良好的战机,领着骑卒陷阵而来。傅肜因还未来得及披甲,被魏骑一矛刺伤,被亲卫救援下来。 而在傅肜阵中,夏侯霸大杀特杀,手中长槊上下翻飞,汉卒纷纷躲避夏侯霸的麾下骑卒。 很快,整个军阵将要被夏侯霸捅穿,军阵濒临崩溃。 不过周珲很快来了,拦截住夏侯霸的兵锋,两支骑军一阵肉搏,而士卒也在不断着整队着,包夹夏侯霸骑兵。 周珲对上夏侯霸,一个是新生代骁将,一个是久经沙场的宿将。 周珲突破了夏侯霸的兵锋,而夏侯霸也是上前阻挡,你刺我一枪,我还你一槊,两人激烈交手数次。 半晌后,不过周珲因先前伤势过重,体力不行,渐渐落于下风。而刘禅派出救援的向煜率领二十骑前来助阵,向煜配合周珲围剿夏侯霸。 夏侯霸见汉军步卒合围,麾下骑卒纷纷被长矛刺落马下。自己又不敌二人,领着骑卒,拔马便走。 而周珲见夏侯霸撤军,直接跌落马下,被亲卫救走,与傅肜呆在一块。 医师为周珲处理伤口,剔除其甲胄之时,发现其身上中十余箭,刀枪八处,身上的麻袍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两支箭簇刺破重铠,深入骨肉当中。他的左小腿更被一长矛重创,伤口血肉模糊,若仔细观察可见其森白的胫骨。 而身旁的傅肜伤势更为严重,由于他赤裸上身作战,其左臂与肩膀处的筋肉被割断了。身中三箭,整个箭簇深入血肉当中。背后身中数刀,整个上半身,都已经被血沾染。 二人伤势之重,令众人不敢直视,因战场简陋,医师为他们简单处理下伤口。而他们麾下士卒被向煜所统率,并收拢败军重排阵型,准备支援刘禅所部。 在战场陷入久战之时,司马懿的大纛在孙礼军阵中升起,鼓声雷动,势有攻破邓艾所部的局势,幸亏马岱率军赶来,才帮邓艾勉强撑住局势。 而在丘陵那端,被万人围攻的刘禅所部,在支撑了许久之后,终于濒临崩溃。 “陛下,撤吗?”
廖立咽了下口水,望着冷峻的刘禅,小声问道。 刘禅单手握紧长槊,摇了摇头,说道:“魏军长槊锐利,朕之槊未尝不利。朕当破阵,以退敌。”
廖立拔出长剑准备死战,说道:“陛下,臣当有一愿,不知陛下准否?”
“何事?”
“今后别让臣出使东吴了,臣怕有性命之危。”
廖立吐槽道。 刘禅扬起嘴角,笑道:“放心,下次若有会吴,卿当逞雄风也。”
廖立叹了口气,说道:“希望如此,只恐臣难见彼时也。”
“若是阵破,随朕身后杀出。不过朕相信韦虎将至也。”
“希……” 廖立闭上了嘴,因为他看见夕阳方向韦虎的旗帜飘荡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