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丘,吴军营寨。 在一众吴军的注视下,辛洪挺胸抬头,从众人仇视的眼神中穿过,其毫无任何感觉。 诸葛瑾面露着急之色,汉人出使吴营,若将逼迫孙权治罪陆逊的消息传出,恐会引起兵变。 在辛洪行走间,诸葛瑾拉住他的手臂,低声说道:“还望汉使保守秘密,不可让他人知晓,否则两国和谈恐难成也!”
辛洪握着诸葛瑾的手掌,笑道:“请葛君放心,洪此次乃是为成两国合约之事而来,非是挑起争端。天子见葛君来回往返,难以商定,耗费时间。故命在下前来,速定合约之事,免有变动。”
顿了顿,辛洪说道:“陛下已命马忠、邓芝、陈到起兵,特为恭迎吴王而来。”
诸葛瑾心中暗暗叫苦,自己劝孙权别折腾,非不听。非要拖延时间,搞缓兵之策。现在好了,汉人就要动手了。别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 “嗯嗯!”
诸葛瑾擦着头上汗水,说道:“有劳汉使辛苦了。”
“不敢!”
诸葛瑾迎着辛洪入帐,辛洪扫了眼帐中站立的寥寥数人的文武,微微颔首,以为示好。 辛洪让人递上国书,说道:“汉使辛洪拜见吴王!”
榻上的孙权听着刺耳的吴王称呼,脸色不太好看,说道:“汉使今来,乃为何事?”
辛洪挺直腰板,说道:“半月前,吴遣使向我大汉请和休战,愿为臣属,已定君臣名分。我大汉允吴之求,为显大汉正统,扬我大汉兵威,特邀吴王前往云梦泽阅兵,以示君臣之分。”
“吴国大将军答应此事,言需回国与吴王商议。今过半旬,阅兵之事已定,不知吴王能否出驾阅兵。故命在下为使,出使吴国。”
说话间,辛洪的国书已然送到孙权的手上。孙权冷着脸,摊开国书看了几眼,只见抬头却是大汉天子诏吴国孙权字样,直喘着大气。 孙权看着手中的国书恨不得将他扔掉,但想到大汉雄壮的兵马,又不敢扔掉,极其纠结。 半晌后,孙权将国书放到案上,忍着怒气,顺口说道:“朕有疾,无法出席。”
辛洪瞪着眼睛直视孙权,喊道:“大胆!下藩之臣敢越礼称帝,敢问吴王欲意何为?”
听着辛洪斥责自己,孙权再也忍不住,拍案喊道:“来人,将其拿下!”
辛洪毫不畏惧,对着要上前的侍从,抓着符节,大喊道:“大汉天子节杖在此,谁敢?”
诸葛瑾见状,赶紧出列,上前低声,说道:“陛下暂且息怒,今还需以国事为上,汉使乃西北陇人,性情刚烈,望陛下不要见怪。”
说着,诸葛瑾又走到中央,喝散众人,对辛洪说道:“汉使当以大事为上,岂因言语之事,而毁国事。”
孙权轻哼一声,说道:“寡人有疾,难以出行。”
孙权没有选择嘴硬,而是选择了屈服。 辛洪微微挑眉,手持节杖,说道:“敢问吴王阅览国书,可知其上内容?我天子怜悯吴王奔波辛苦,特割湘东、高凉二郡与吴国,吴王就不愿为国牺牲一二。”
湘东、高凉名为二郡,实际上七八个县,除了湘东有些许百姓之外。至于交州的高凉郡,其境内群山森然,有大量的蛮夷居住,实乃蛮荒之地。 大汉能给湘东、高凉二郡,实际是为了给孙权面子,不至于让东吴的人狗急跳墙。毕竟战事发展到了现在,打了一年多,不仅东吴累了,大汉也累了。 等到中原克复,转手灭吴国也是易如反掌之事。甚至等到大汉一统北方,大汉不用出兵,东吴不一定就会举国而降,或是江东士人转投大汉再求富贵。 孙权盯着辛洪良久,不悦地说道:“你讽刺我大吴,就不怕惨死在此。”
辛洪微微一笑,说道:“此乃妙事,吴王为何动怒?且吴王身处江表,成鼎峙之业,有英人之杰,勾践之奇。怎会因在下言语而动怒,以至荒废国事。”
此言一出,诸葛瑾不由瞪大了眼睛,这还是刚刚的莽夫嘛?明扬实贬,什么叫勾践之奇,不就是骂人的话嘛! 诸葛瑾听出了,孙权却没听出辛洪的深意。他抓着胡须,说道:“汉使倒是能言善辩啊!”
辛洪上扬嘴角,说道:“不知吴王可愿随陛下于云梦泽阅兵否?”
“寡人年岁已高,身有疾病,望天子怜我白发之龄,免受车马劳顿之苦。”
孙权摇头说道。 辛洪没有生气,而是淡然地说道:“陛下闻吴王有疾,特命我大汉交州牧马忠、南郡都督邓芝、江夏太守陈到等人率军前来,为吴王侍奉汤药,以治吴王疾病。”
“铿锵~”朱然拔出长剑,怒声说道:“你这是威胁我大吴?我大吴亦有敢奋死一战之人!”
辛洪看了眼朱然,又看向孙权,拱手说道:“吴王,容在下置身事外,以向吴王谏言。”
“昔汉魏吴三分天下,皆有问鼎中原之心。但吴败于江淮,丧师于襄樊,今汉挥兵过江,歼吴精锐,荆楚已失。吴国现已无问鼎之能,反不如自保疆域,卧薪尝胆,借汉之兵势,图谋江淮,以思再起。若逞一时意气,将得不偿失,自毁庙宇。”
顾谭冷笑道:“若按汉使之言语,今我吴国需以大汉马首是瞻?”
辛洪看向顾谭,义正言辞地说道:“自当如此!诸君不会当真以为魏人会全力救吴?在下臣敢言,自吴王调兵西来,逆魏征东将军王凌,必然蠢蠢欲动,攻略江左,立不世大功,何人不愿?今后若无我大汉扶持,吴国安能自保!”
“今天下大势已明,望吴王及诸位深思!”
辛洪说道。 诸葛瑾见孙权没有说话,出面说道:“汉使之意,我等知也!还容我等商议一二,届时将我主之意告知于汉使。”
“可!”
辛洪拱手说道:“在下告退!”
待辛洪走后,太子孙登走近,面露悲意,说道:“父皇,容儿臣入汉,替父皇为汉主驾车御马,以免父皇忍受汉人羞辱。”
孙权闭上眼,吐了口气,说道:“父皇荣辱,在向曹魏乞降,受封吴王之时,已经没了!今向大汉求和,又有何妨?”
太子孙登低垂的脑袋,显然他难以接受这件事。 “还容儿臣替父皇入汉!”
孙权撑着案几,低着声音说道:“你乃我大吴储君,安能入汉。若朕难以归国,大吴有你继位。今让你入汉,恐会使汉人不满!”
“父皇~”孙登喊道。 “记着,我大吴今日之耻,你要牢记在心,有朝一日,当要报之。”
孙权沉着声音,带有怨气的说道。 “诺!”
孙登不由哭了出来。 孙权站了起来,晃晃悠悠地走了。 帐中的核心武将紧咬牙齿,握着拳头,深感羞耻,而文士垂首叹气,时不时举袖擦泪。 诸葛瑾跟在孙权的身后,走到无人之地,问道:“陛下,陆逊之事当如何是好?”
“告诉汉人,三日后陆逊将乘船返营述职。”
孙权阴沉着脸,说道:“届时由元逊亲自料理,不可惊动他人!”
“五日后,朕将驾车前往云梦泽,随刘禅阅兵。”
闻言,诸葛瑾心中叹息一声,说道:“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