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家,就先喊自家婆娘。
李氏忙从灶间出来,把脏手往腰间的围裙上一擦,“他爹,你唤我有啥事?我还忙着做饭呢,待会儿儿子回来要吃,可不能饿着他……”
一向最疼儿子常魁的常大斗破天荒的没让妻子先去做饭,而是沉吟道,“你收拾一些吃的,明儿我们进城去探望一下三娥。”
李氏不明就里,“这是要到女婿家还是到解家?”
说到解家,她还有几分兴奋之意,那才是真正的富贵人家,说来女儿进了解家都这些日子了,他们居然啥光也没有沾上,不想犹可,一想那心顿时颇为不甘。
不刮了常三娥一层皮,他们不就白养这个女儿了?
常大斗的心跟妻子是一样的,他也见不得女儿有好处不便宜娘家人,那还了得?遂咬牙道:“先到解家。”
那女婿比起解家的九爷那是差天共地,他自然先奔富的去,人家只要手指缝里露出一点就够他们受用无穷了,当然若能拉扯儿子一把就更好了,毕竟儿子有出息了才是真出息。
夫妻俩就这点事开始盘算起来,不过李氏是女人,心思到底细腻许多,“我看三娥似乎性情变了许多,你说这闺女会不会不受我们的摆布?”
“她敢?我是她老子,敢不敬老子,看我不把她打死?”
常大斗气愤地道。
李氏一想也是这个道理,本朝以孝治天下,她常三娥敢不孝顺他们夫妻,那就等着吃官司吧。
“行,他爹,就依你的。”
看到妻子如此温顺听话,常大斗颇为满意,觉得自己治家有方。
翌日,夫妻俩备了些乡下的干货带着儿子就往城里去,一路走得颇为辛苦,不过做惯农活的夫妻俩不觉得有什么,儿子常魁却是叫苦连天,最后这么大一人了还得父母轮流背着走。
一路上看到这奇景的人都暗暗鄙夷做儿子的,对夫妻俩宠儿子的行为指指点点,但常大斗夫妻俩却不以为然,人家笑他们,他们就板着脸开骂,总之亏待谁都不能亏待宝贝儿子。
进了城之后,笑话他们背这么一儿的人更多了,常魁也不好意思趴在父母的背上,只好下地自己走路,好在城里到处都是新奇的,他也不嫌走路累了。
夫妻俩忙打听解家的所在地,好在这大户人家城里人都知道,靠着路人指点,他们还是寻到了解家,看着那气派的大门,夫妻俩瞬间怯弱了,半天都不敢去敲那门。
最后还是李氏大胆一点,上去叩响门环。
守门的人一出来看到一副乡下人打扮的三人,当即就黑脸驱赶,“走走走,这里是解府,哪容得你们在此撒野?若是不走,就别怪我报官把你们都给抓去坐牢……”
威胁的话还没有说完,常大斗和李氏就拉着儿子赶紧跑了,哪里还敢说出来来意?
守门的人看到这一幕,实在无语至极,胆子这么小,到底是哪来的勇气叩响解家门环的?
不过对于这样的地底泥,他根本不想费心神去细思,直接就把角门给关了。
常大斗和李氏跑远了这才敢拍胸脯喘气,这解家的气势他们算是领教了,这样的大户人家他们哪敢再去叫门?
最后还是李氏提议道,“要不先去女婿家里看看?”
常大斗不敢在妻儿面前表现出胆小的样了,故做沉吟了好一会儿,方才点头应允妻子的提议。
夫妻俩带着儿子立即往女婿家走去,这回认得路到的时间也快。
到了这条众人杂居的巷子,夫妻俩也没有了之前的小心翼翼,径直走到女婿家就去叩门,哪知门开后,出现一张陌生的面孔,只见开门的妇人打量了三人几眼,狐疑道,“你们找谁啊?”
“你是谁?为何在我们女婿家?”
李氏不客气地推开妇人就要进门,“女婿啊,老丈人和丈母娘小舅子登门,你还不赶紧出来相迎……”
那妇人一听,顿时怒了,立即回身就推先进门的李氏出去,“你谁啊,进人家的门乱喊乱叫的,还私闯民宅,小心我报官了,到时候没你们的好果子吃……”
“嘿,我说你又是谁啊?看你这年纪也不可能是女婿纳回来的妾……”
“呸,你才是妾,你全家都是妾,我好好的正经人家的妇人,你若敢诬我名声,我这就要拉你去见官……”之前开门的妇人立即叉腰反击,正骂得起劲,就看到夫妻俩带着的熊孩子蹿进屋里,看到堂屋的桌上有水有糕点,当即不客气地吃喝起来,顿时肺都气炸了,“你这饿死鬼进来就吃,走,我们这就去见官……”立即冲过去就去拉常魁。
常大斗看到儿子就要被欺负了,立即上前去帮儿子。
李氏本来也想过去帮忙,哪知这会儿听到动静有人家打开门来看热闹,当初李氏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这些街坊邻居有不少人认得她,这下子立即就冲出家门。
“你是三娥她娘李氏,对吧?”
“我是,我是,你是卢婶子吧……”
李氏见有人认得她,立即一脸欣喜地上前跟人家打招呼。
互相认得后,那卢婶子就道,“你还不知道吧?你家女婿死了有好些日子了,这宅子被许家宗族给霸了去,如今换了户许家人来住,你家三娥可怜哦,人家那是欺她无子无人可依,所以连家产都不给她留下……”
反正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再说这房产归了许家宗族是不争的事实。
李氏听得一脸懵,“啥?什么叫我们女婿死了?”
顿时就有人七嘴八舌说了起来,李氏这才知道许大郎横尸街头,因是横死的,也就无人给他们报丧,所以他们一直一无所知,这下子感到一阵晴天霹雳。
“那我家三娥呢?”
“自然是在解家啊……”
“你那消息落后了,我听说解九爷销了典妻契约,放了三娥出来……”
“对对对,那天解家打开大门时我见到了,三娥确实是出府了……”
又是一阵的七嘴八舌,李氏听得头都大了,也没搞明白自家闺女去哪了?
偏在这时,身后的屋子里传出了女子的惨叫声,李氏心叫不好,他爹估计出手了,这下子打了人家可不好收拾残局,她忙转身进去屋里,结果看到妇人把丈夫叫出来,直接跟常大斗打了起来。
“他爹,他爹,别打了,这里不再是我们女婿家……”
这劝架的话一出,常大斗的动作就是一顿,“啥,你说啥?”
就这停顿的一会儿功夫,那妇人的丈夫直接一拳打到常大斗的脸上,常大斗也顾不上还手,一个劲儿地追问妻子,李氏自是不敢隐瞒,直接就把许大郎死了女儿失踪的事情说了出来。
这回轮到常大斗迷茫了,这个事情的进展始料未及啊。
李氏一把拉回自家的熊儿子,然后一个劲儿地给妇人及其丈夫道歉,本来那妇人还想追究的,但丈夫拉住她耳语了几句,她这才勉强不追究此事。
李氏见状,忙追问了一句。
那妇人看到丈夫又回房歇息了,这才冷笑道,“听族长说,你那闺女现在正吃香的喝辣的,听说最近可出风头了,她倒好,把族长都给骗了,难怪当初许大郎死时她愿意把房子交出来,原来人家有更赚钱的营生,这些都该是族里的,只可恨她耍奸自个儿贪了去……”
这话一出,常大斗夫妻俩顿时满血复活,就又追问那妇人三娥的下落。
那妇人其实也说不清楚,只是听丈夫说了几句,然后发牢骚而已,毕竟就连族长都认怂了不敢惹事,谁还敢去找那常氏的麻烦?
她怕说多了到时候惹得常三娥回头来找她的麻烦,于是赶紧把常大斗一家三口给赶了出去,“想知道你们闺女的下落,自个儿问去,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常大斗和李氏拉着儿子提着一袋子干货,这会儿也不知道该去哪找自家女儿。
狠抽了好几口水烟的常大斗,蹲着思想斗争了好久方才起身道,“我想那开茶砖工坊的常氏很可能会是我们家三娥,我们就问人家这工坊在哪里,然后直接找去。”
“万一不是呢?”
李氏不太有信心,怎么想也觉得那人不像是三娥。
常大斗却冷声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子打地洞,你说三娥有没有这个命?”
这下李氏不说话了,好一会儿才狠声道,“那就去找茶砖工坊,我就不信她一辈子能躲着咱们不见。”
统一了意见后,夫妻俩开始见人就问茶砖工坊的地址。
常曦出名了,茶砖工坊最近也是宜阳城的热门话题,还真有不少人知道工坊的地址,所以夫妻俩一查到地址,就拉着儿子直接寻摸过去。
常曦正在看最新的财务报表,可这眼皮却是跳个不停,她只能先停下来揉了揉眉头。
“常娘子,怎么了?”
一旁的小桃担心地问。
“没什么,就是眼皮在跳,让人心烦。”
“那是左眼跳还是右眼跳?”
东篱放下手中的笔,也加入了话题。
常曦松开揉眉头的手,笑道,“右眼。”
“呀,这左跳财右跳灾,这右眼跳不太吉利。”
进门要禀报的桂花婶听了一耳朵,立即说出自己的见解。
这下子小桃和东篱都面露忧色,这顺风顺水多了是不是就要遭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