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时分,蔽昔阁医学书店守着电脑屏幕的人,发现画面中一辆缓慢行驶的皮卡突然停在路边,随即下来两人,走向骨越门前的小广场。 他立时警觉起来,摇动望远镜,跟随那两人。 只见那两人拎着水桶和刷子,在小广场上稍稍停顿,四下观察一下,便径直走向封条。 一人直接伸手扯下封条,另一人清理封条留下的痕迹。 之后,便走回街边的那辆破旧皮卡,随之离去。 书店中这人,放大画面,想看清那两人的脸,却发现他们都带着口罩。 略惊异,他便将这段画面截取下来,发给梅循证。 随着皮卡车的离去,小广场上的一辆封闭式中巴车内,一人收回视线,轻声问司机:“拍到了吧?”
司机把无光夜视摄像机递给他,压低声音说:“回放一下,没问题就发给老李。”
他一边说着,一边拉起遮光帘,将中巴车前后隔开,使车的后部形成一个全黑的封闭空间。 另一人打开电脑,迅速连接摄像机,检查无误后,把这段视频,发给了李正中。 就在那辆皮卡停在街边的时候,对面停车场的老保安换班上岗不到一个小时,他也看到了那两人揭走封条的过程。 目送皮卡走远,老保安踱出岗亭,打开手电,远远的往这边扫射一下,随后在停车场绕了一圈。回到值班岗亭内,他轻笑一下,掏出手机,给毛小军发了五个字:封条揭走了。 此时的毛小军并没有休息,正看着《南华真经》的“其觉于于,一以己为马,一以己为牛。”
一句,在揣摩其中深意。 短信提示音突兀响起。 第一次在这个时间收到短信,他微惊,迅速打开手机。 看到又是那个号码发过来的匿名短信,以及这至关重要的内容,他很想直接打过去,但他知道,肯定还是打不通。 他曾让梅兖帮忙查这个号码,梅兖却表示,既然没有恶意,何必去查?她同时也提醒毛小军,对方选择了匿名的方式为骨越门示警,就说明,即使查到的号码主人,也不一定就是那个发信息的人。 沉思了几分钟,毛小军回了两个字:感谢。 随后,他把短信截屏,同时发给胡德青、梅兖、梅循证、李正中。 而老保安收到毛小军的短信后,突然笑了,自言自语:现在才知道回信息,也不是那么聪明嘛…… 天亮后,县城里上班的人,感觉今天的街道有点不一样,好像多了点什么。 抬头向上望去,大家惊讶的发现,街上每隔不远,就拉着红色的条幅,“严惩破坏经济秩序”八个大字,赫然在目! 联想到昨日满城尽是记者,大家都笑了,纷纷表示,早知骨越门是被人陷害……等等。 路过骨越门的人,发现果然如他们猜的那样,封条没了! 但是,他们又觉得不对劲了:为什么骨越门到现在还不开门营业呢?早就到开门的点了啊! 其实,胡德青天不亮就醒来了。 看了短信,只停了短短几秒钟就打给毛小军。 刚刚睡下的毛小军,被手机的唢呐声叫醒,他轻锤额头,接通电话。 胡德青开门见山,轻声问毛小军:“我计划继续停业一周,观察下反应。你觉得怎样?”
闻言,毛小军定了定神,说:“会不会让人觉得,骨越门就此沉底了?”
胡德青冷笑一声:“他们这么想,就更好了。”
听到这里,毛小军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他缓缓说道:“继续停业一周,既能躲开记者的干扰,又能看清封条到底是真是假,还能向四周释放不怒自威的压力!同时,也能让我们有更充足的时间,应对可能的变化。”
“嗯,看来,这些天,你进步不少。”
胡德青赞许道,“你能明白就行。”
说完,胡德青便挂了电话,通知店员骨越门封条已经揭去,但他们到店之后,不要进店,继续保持前几日的状态,就坐在台阶上,或者进入骨越门院内。总之一点,就是不打开骨越门的店门,继续关门停业。 于是,就有了行人看到的一幕,骨越门封条没了,但是仍没有开门营业,那些骨越门的人,还是坐在台阶上! 这,情况不对啊! 千年医门骨越门,是要从此停业吗? 县城里再次议论声四起,纷纷猜测,骨越门到底怎么了? 不少别的省市的记者,经过一夜的长途跋涉,终于也来到了骨越门。 当他们看到骨越门上的封条已经没有了,微惊之后,便把镜头对准了坐在台阶上的这些人。而,不论这些记者怎么问,他们却始终不开口,只是微笑,或干脆不做任何反应。 无奈,记者们只好转向县城内的行人,一个个询问过去。 但在其他人的口中,记者们听到的并非是讲述,而是兴奋……也就是说,他们发现,骨越门在本地人的心中,已经成了精神寄托,俨然就是一个圣地…… 虽然记者们早就知道骨越门不简单,但没想到会被本地人如此推崇。 关与封条的事,在贴和揭之间,或许只有骨越门的人,才知道更多。 只是那些人都不说话,这就让记者们觉得很尴尬,也很无奈。 至于骨越门传人胡德青,据说早就去了省城,一直没有回来。 ……还需要去省城寻胡德青吗? 这些千里迢迢赶来的记者,在县城忙乎了一个多小时后,计划中的采访内容,除了画面,其它的一点也没有得到。 让他们感觉到奇怪的是,一段时间过去,竟然没有人干扰他们,路过的本地人甚至还为他们叫好。 这,似乎和网上说的有点不一样…… 他们望着街上的红色条幅,感觉自己遇到了从未见过情形,不由得怀疑自己来错了地方,很快,他们发现其它同行似乎也遇到了同样的困惑。 于是,他们相互寒暄之后,慢慢走回骨越门前小广场,聚在一起商议。 很快,他们达成了一致的看法:问不出内容来,画面还是要的。 接下来,他们就在小广场架起了摄像机,开启了现场直播模式。 记者们的这个举动,逐渐吸引了一些人围观。这些人手里还拿着相机、摄像机,对着他们不停的拍来拍去。 一位记者忍不住好奇,他拉住一个正在拍他们的人,询问他们为什么一直拍自己这些人。 那人笑笑,随即告诉他们骨越门征集视频之事。 记者们略一惊诧,便继续自己的直播。 接近中午,仍然是那辆省城拍照的黑色小车,把胡德青送回了骨越门。 经当地人提醒,记者们方知,下车的这位长发老人,就是骨越门实际控制人。 闻言,记者们立即拥上前来,围着胡德青,连番提问。 面对记者的提问,胡德青笑呵呵的听着,随他们问。 待得记者停下提问,满怀期待望着胡德青的时候,胡德青朗声问道:“你们觉得,这个时候,我能说什么呢?或者说,你们认为我该说什么?”
略停顿,他又说道:“其实吧,没什么好说的。骨越门从创立到现在,接近千年,什么事情没遇到过?这点事,不算什么。”
不等记者们反应过来,胡德青转身让台阶上的人回家,具体什么时候上班,等他通知。 说完,便走进骨越门院内。 听了胡德青的话,记者们没有再追问,只是默默把摄像机对准骨越门众人,直到胡德青走进院内,关闭大门。 随后,记者们聚在一起,略作商议,便收拾东西,离去了。 听说胡德青回来了,记者也走了,县城同行纷纷前来。 最先来到的,竟然是林俊鲁,随后就是唐鹏伟、张保运、苏红燕、郭大强等人。 林俊鲁建议胡德青立即发起诉讼,他表示,这次的事情,证据如此明显,而且还有那么多人证,如果不让坏人受到惩罚,恐怕骨越门以后会招来更多挑衅者。 他说:“法律方面,可以让林子飞负责!不能让别人觉得,骨越门谁想怎样就怎样!不能惯他们毛病!”
闻听此言,众人望向胡德青,都没有说话。 胡德青笑了笑,转头问唐鹏伟:“你觉得呢?”
唐鹏伟沉思片刻,说:“我赞同。”
胡德青没有表态,继续向大家发问:“你们觉得呢?”
众人纷纷表示,应当诉讼,让暗中陷害骨越门的人得到惩罚,也警告更多对骨越门有不轨想法的人。 听到众人的想法一致,胡德青微微一笑,随即双手背负,慢慢踱了两步,朗声道:“大家今天能来,都算是骨越门的友好,我也不瞒你们。”
众人闻言望向胡德青。 胡德青说:“既然大家都这样想,那说明,这是正常反应。吃了亏,受害了,第一反应,总是想办法讨回公道。”
“但是,如果别人和你们一样想呢?可能,现在,他们已经做好了迎接诉讼的准备!”
“人家都准备好了,我再冲上去,就没有意义了,也不会达到应有的目的。”
“反而会陷入无谓的纠缠之中!”
“不如趁这个时间,好好休息一下。”
“至于,有些人担心骨越门就此不开门,那不会的。”
说到这里,胡德青面色一沉,冷声道:“如果,真把骨越门逼到不得不关门的程度,我宁愿搬离县城。”
搬离县城?闻言,众人大为震惊,怔怔望着胡德清。 有人问:“怎么办?”
胡德青说:“就这样吧。”
众人闻言微怔:“就这样?”
胡德青点点头,轻声说:“就这样。”
苏红燕接口道:“那岂不是便宜了那些人!”
胡德青望着郭大强,微微一笑:“骨越门的便宜,那么好占吗?”
林俊鲁突然说:“我懂了,按照子飞的说法,那就是——不久的将来,有公诉在等着他们。”
听胡德青这样说,众人露出恍然之色,这是给对方留一线生机。 唐鹏伟轻咳一声,缓缓说道:“就怕那些人不知进退!”
闻言,一直没有说话的郭大强微微摇头,接口道:“他们要是再进一步,就是自断退路。”
此话一出,迅速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不禁认真打量郭大强,仔细揣摩他话中含义。 来到院中的药商,有些人是真的关心骨越门,有的却是从这次发生的事情中,感受到了莫名的恐惧,怕自己成为骨越门的打击对象,带着压力而来。 此时,听郭大强如此说,再联想到胡德青之前所讲,便懂了胡德青的原则:我这次不追究,就是等你下次来送人头。要想好好的,就不要打骨越门的主意。 胡德青没有讲出来的是:这次就此免单,下次结账。 众人也明白,胡德青能讲出“搬离县城”四字,其实就是发出了警告。设身处地想一下,千年未动的骨越门,都被逼得背井离乡了,还会给让着你么? 而此话的另外一层意思,则是希望能帮他把这个态度传出去,大家都听懂了。 那些带着压力来的药商,原本打算先靠近骨越门,到时候再去求唐鹏伟从中引荐,让他安排几次饭局,利用唐鹏伟的关系,与胡德青形成友好共处的状态就好了。 但此时他们发现,完全没有必要那么麻烦,只要不主动招惹骨越,就是友好相处了。至于将来,能不能达到张保运、苏红燕那种程度,或许才需要用心交好。 他们心中暗叹:“说到底,还是那些人对骨越门了解的太少,没有跟骨越门正面叫板的底气……以后要远离那些人!”
其实在与胡德青碰面之前,他们就想了好几种交流思路。 可惜都没用上,胡德青老先生似乎早就知道大家所想,根本就不提那茬,直接赶在众人表达善意之前,就明确了自己的态度,也给出了方向。 在众人看来,胡德青不怒自威,这以退为进的方式,比暗中使坏的人更可怕。 眼见众人陷入沉默,气氛渐入尴尬,胡德青轻咳一声,朗声道: “大家不必担忧,我只是不想再被神经病盯着!这不是退缩,也不是无奈,只不过考虑到都是医门一道,没到生死的时候,就不想多计较。”
众人愕然,随后,明白了胡德青不想赶尽杀绝的思路,不是出于无奈或退缩,而是想借此减少被觊觎的程度。 突然,骨越门大门传来一阵脚步声,众人应声望去。 原来是李正中姗姗来迟,身后还跟着四个拎着保温箱的保镖。 惊见院内众人,李正中扫视一下,随即大声说:“这么多人,我带的菜不够吃啊!”
众人都听得出来,这李正中是下了逐客令了,于是,大家纷纷告辞离去。 李正中却叫住了唐鹏伟、林俊鲁、张保运三人,他笑呵呵的说:“你们跑啥?把自己当外人了吗?这刚几天,就要躲着胡老师吗?”
略停,他对胡德青说:“早就知道他们来了!”
四名保镖把饭菜摆上石桌,便转身离去,胡德青随即招呼大家围坐在一起。 李正中略一扫视几人,便表示金大勇带来的记者,在迦心村住了一晚,凌晨时已经安全送回省城。 这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张保运,轻声说道:“贴封条那个人,失踪了。”
闻言,胡德青微愣神,便冷冷一笑。 很快,暗中的黑手也知道了胡德青的思路,告诫自己人短时间内不要招惹骨越堂的任何人。 他不知道,胡德青已经盯上了他。 刘晓芳,也盯上了他。 还有一群律师,也盯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