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阳发出短信的时候,毛小军早已醒来。 只是,这一天,他与往常大有不同,不仅仅是昨晚关机睡觉,而且醒来后,也不开机,似乎依然进入了淡然的状态,貌似进入了那种从容的心境。 或许,从这一天开始,毛小军将会与急切二字不再见。 昨晚,被梅兖一顿打击之后,毛小军不仅没有恼火,也没有尴尬,反而感到很是轻松。回到房间,他很快就把手机关掉,完全放松了自己,沉沉进入了睡眠状态中。 可能是身体还不适应这种深度睡眠,凌晨三点多,毛小军就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看了下时间,他随即进入了冷静思考状态。 想到梅兖昨晚的话,他不得不佩服梅兖的思维清晰。 这个时候,毛小军觉得梅兖讲的对,整体来看,自己完全没有必要盲目搞个机构。如果自己真的去做个机构出来,手续很简单,但可能也只是有了个形式,并不会产生实际价值,对寻找母亲也未必就有直接的推动。或许,还会因此引来很多未知的麻烦。 照梅兖的思路,真的不如另辟蹊径,让梅兖出面找个合作律师机构,同时自己也可以在另一边悄悄先寻一些相互信任的人。 念及至此,毛小军心中有了计划,他想先从身边的同学入手,测试性找几个也许未来合适的人手。 也许是昨晚被毛小军刺激到了,梅兖在想一个妥当的适合毛小军的方式。她希望找到一个既能满足毛小军的要求,又能让他从内心深处放弃搞个机构的想法。 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直没有睡着,接近三点钟的时候,她突然起床,疾步赶到桌前,拿出笔记本和钢笔,一阵忙活之后,画了一张草图出来。 草图上,大概列出了她寻找合作律师机构的路线,并特别标注了:合法合规。 做完这些之后,她端详着草图半天,仔细检查了一遍,又补充了几笔,转身,拿着草图,轻轻开门出去。 来到毛小军房门前,准备把草图从门下塞进去。 但是,当她蹲下身,把草图放平在地上的时候,却发现有灯光。 嗯? 她微愣神,慢慢起身,抬手缓缓轻叩房门。 脚步声传来,门开了一条缝。 毛小军身着雪白短袖和粉色短裤,悠然出现在门后,静静看向外边。 见是梅兖,他立即面带微笑,双目温润,大开房门,轻声道: “姐,你是睡不着还是……做噩梦了?”
听毛小军这样说,梅兖轻啐一声: “哪门子噩梦!我一直没睡着!”
说着,梅兖跨进了房间。 看轻毛小军的穿着后,她却微愣神一瞬,指着那粉色短裤说: “小军,你这颜色……” 话未说完,已是满眼笑意。 毛小军闻言一愣,低头一看,却是毫不在意: “这也是一种正面的色彩,证明我很健康,阳光……” 梅兖立即打断他,不屑道: “建议你,以后不要穿这个颜色的衣服,容易招虫子。”
“招虫子?”
毛小军大为疑惑,粉色和虫子有什么关系?宫廷黄才是最容易招虫子的吧? 梅兖淡笑,眼中尽是戏谑之意: “腻虫!容易让人起腻的虫子!”
说完,已是轻轻笑开了。 毛小军没有笑,面色凝重,他觉得梅兖话里有话。 这粉色,当初选择的时候,他也没有多想,纯粹是觉得这个颜色干净、明亮,就选了。如果非要是有个原因的话,那就是自己感觉这个颜色看起来很干净。 再说了,这是短裤,沙滩裤一样的短裤,又不是内裤,有什么好纠结的? 想着,他不禁把疑惑的眼神投向梅兖。 “姐,我这只是当作睡裤穿的短裤,又不是内裤,有那么复杂吗?”
毛小军想不明白,梅兖到底何意说起腻。 梅兖翻个白眼,没好气的说:“如果是内裤,我还不说了呢?”
“啊?姐,这样说,问题很严重了。您可要好好指点我一下,别误入歧途,我还蒙在鼓里。那就麻烦了!”
毛小军故作严肃,认真说道。 梅兖斜睨毛小军: “内裤呢,一般人看不到你穿。就算是看到,也是喜欢你的人。嗯,我说的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喜欢你的人呢,当然不会说你什么。”
此时,毛小军突然一笑。 梅兖惊觉自己话里有歧义,瞪了毛小军一眼,却是继续说道: “短裤就不一样,大多数和你比较熟悉的人,可能都有机会看到。当然了,我不仅仅指短裤,别的衣服也一样。如果别人看到你穿粉色的衣服,你觉得他们会有什么反应?”
听梅兖说的不紧不慢,毛小军突然觉得,她这样揪着这个问题,必然是有深意。 他微微沉吟,当下正色道: “姐,你有什么话,可以直接告诉我。你这样,我感觉我好像走进了一个误区里。”
梅兖没有接他的话,摆摆手,仍然按照自己的思路在讲: “穿什么衣服,一般来说,是每个人的自由。不过呢,还是要遵循既定规则,也就是大部分人的认知。比如说,你穿鞋可以不穿袜子,但是,如果你只穿袜子走上大街,你觉得别人会怎么看?会不会觉得你神经病?”
“你的意思是,我这么穿,会给别人发出错误信号。”
毛小军似乎有点懂梅兖的意思了,试探的说道。 梅兖摇摇头: “不是错误信号。而是,你想让别人接收到什么信号。”
“什么意思?”
毛小军表示不懂。 “其实很简单,虽然说这是你的自由,但是,要考虑到观者的心理反馈。也就是说,你要把你想表现出来的,或者说应该表现出来的形象,和你的穿衣、行为,结合起来。”
闻听此言,毛小军叹息一声: “姐,我不懂这些啊……” 梅兖白了他一眼: “知道你不懂,所以我刚才没有说你。只是提醒你,以后,这方面的事情,我好好给你计划一下。别事情还没有做好,你自己就把事情搞砸了。”
毛小军笑笑,连连点头。 梅兖坐到了床边,认真道: “这个事情,说起来很简单,其实并不简单。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但是,你要记住,心理暗示,对自己,对别人,都在起作用。”
她再次指了指毛小军的短裤,郑重道: “就这个颜色,像你说的一样,是正面色彩,表示健康阳光,也是青春、活力的象征。这没错吧?”
毛小军点点头。 梅兖冷哼一声: “这些象征,同时也说明,这个颜色是年轻的象征!女人穿,没人觉得异常,只会觉得好看。但是,你别忘了,一般来说,年轻同样是不成熟的代名词,再夸张一些,也是心性不稳的象征。”
听梅兖这样说,毛小军张口结舌,但又不知如何反驳,只好点头。 梅兖看他一眼,继续说: “你不要想着反驳我。作为男人嘛,应当带给人另一种印象,不可以只是所谓活力!你穿着,别人会觉得你很‘年轻’,你自己也会暗示自己还‘年轻’。更重要的是,你的身份,必须要让别人看到你的沉稳和远见,绝不是年轻。否则,将来你怎么接手骨越门,如何让别人对你服气。如果别人一直认为你是‘年轻人’,想过这个后果吗?”
此言语气凝重,若见苦口婆心之态。 看毛小军只看着自己不说话,梅兖嫣然一笑: “这种事情,一次说太多,你也不容易真正理解。这些东西,虽然俗套,但是,现实就是这样。”
毛小军笑了: “我相信姐!你说的,我听。我明白,俗套,才是这个世界运行的大众规则。”
他心中暗道,嗯,俗套就是基本套。 基本的就是根本的,不守根本,就没有未来。 不料,梅兖却摇头: “俗套是另一回事,那个以后有机会再说。就像你昨天说要成立个机构,但却没有想到成立之后的运行意义。或者说,你昨天一开始,只是想成立,从来没有明确了解过一个机构运行的基本规则。如果按照你昨天的思路,直接就去成立了,结果肯定是成为一个摆设,仅仅是走了个形式。”
毛小军点点头,这一点,他刚才也想明白了。 “就和穿衣服一样,你觉得是个形式,但背后的现实含义,你缺少考虑。”
梅兖微微一笑,把两件事情放在一起了。 闻言,毛小军眉头慢慢皱起,不错,他知道自己昨天缺少考虑了。但此时,梅兖把穿衣和成立机构的事情放在一块来分析,让他瞬间意识到自己有个思维漏洞。 一想到此,他立刻心惊不已,感觉脑门有点冒汗了! 他暗自庆幸,幸亏有梅兖及时提醒,不然,一旦成立那个机构,还不知道会引发多大的麻烦! 就像穿衣一样,他觉得这个颜色干净好看,就买了,也穿了,根本没有想过观者的心理反应,更没有考虑过这种心理反应给自己能带来什么影响。 同样的,想成立个机构方便找母亲,就计划成立,仍然没有想过成立之后,别人怎么看自己,而这个机构一旦真的的运行起来,又会给别人带去什么心理冲击,以及别人在这种心理冲击之下,又会有什么反应。 如此这些,他从来没有想过。 此时,梅兖认真提起,他不禁有些后怕。 望着梅兖,毛小军慢慢拉住她的手,诚恳说道: “姐,谢谢你!每次我要走入自己挖的坑,你总会及时把我拉住!谢谢你!”
说着,他向梅兖微微一躬。 梅兖拍开他的手,轻啐一声: “去!别借机占我便宜!以后,有任何事,一定要及时沟通。别盲目瞎来,不然,万一哪天我来不及提醒你……” 说着,她自己突然停了下来,斜睨毛小军,似乎让他自己考虑后果。 毛小军讪讪一笑:“姐,你可不能看不见啊!”
梅兖嫣然一笑,扬了扬手中的草图: “小军,你觉得姐会看不见吗?傻……” 说着,她不禁叹气。 毛小军伸手接过草图,认真审视,很快喜上眉梢,越看,眼神越亮。 片刻之后,他惊声道: “姐,你太厉害了!这种思路都能有。”
梅兖面色凝重,正色道: “小军,我问你一句话。你听好了,我只问你这一次!按照草图上的路线,你能不能坚持,有没有决心?如果不能,我们一步都不要走,免得中途放弃,白白浪费时间,浪费精力!”
说完,她直视毛小军,目光灼灼。 毛小军沉吟片刻,双手扶起梅兖,随即后退半步,郑重向梅兖致礼: “姐,你放心,我一定把这事坚持到最后。”
“什么叫最后?”
梅兖追问。 “最后,指的是我挂了。”
毛小军目光坚定,一字一句,语气中没有半点犹豫。 “不错,虽然你说的有点不吉利。但是,也算是表达出了你的态度。”
梅兖很满意毛小军的态度,微微赞叹。 毛小军突然微微一笑,轻声说: “姐,要不是怕你笑话我,我刚才举差点拥抱你了!”
梅兖不说话,面无表情,眼神也没有任何波动,只呆呆看着毛小军。 诶?难道要发飙? 毛小军见梅兖这举动,心中颇感不安,但不知如何应对,也不知说什么,张张嘴,最终也没有说话。 愣了一会,梅兖悠悠一叹: “小军,以后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姐马上就三十了……真希望你能快些成长起来,到时候,我也可以轻松了!”
她本以为,这样说,毛小军会不知所措。 不料,出乎她的意料,毛小军听她这样说,却是轻声一笑: “姐,你要这样说,那我还真就不成长了!你要走了,我岂不是少了个领路人?放心吧,我心中有数,你以后不会孤单的。别的我不敢说,这事,我早就想好了。”
梅兖静静看着毛小军,不动声色: “你想好啥了?连个衣服都穿不对,还想好了?”
听梅兖又拿衣服说事,毛小军并没有窘迫,淡然一笑: “姐,你只需要知道,我毛小军想好了。”
言语间,尽是不容置疑之色。 沉吟片刻,梅兖嫣然一笑: “既然你不说,我也不追问了。事先给你提个醒,你这个做弟弟的,要负责的。另外呢,正事就按照草图上的计划走。”
说着,她看了下时间,伸手拍拍毛小军肩膀,语气凝重: “今天呢,我就开始行动了。再给你两秒钟的时间考虑……” 话未说完,便被毛小军打断: “不用考虑,就照计划做吧。”
语气,仍然坚定。 盯了毛小军一眼,梅兖柔声道: “小军,我去睡会。从昨天到现在,我一分钟也没睡。”
闻言,毛小军目光微闪,显出心疼之色,怔怔望着她。 梅兖没有说话,再拍了他的肩膀,转身离去。 既然毛小军已经下定决心,她心里的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 她其实还想问,毛小军到底想怎么为自己负责。 但想想,还是不问得好,免得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