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家。 一开门,我就看到思璇在发呆,她似乎才听到门口的动静,不由得抬头看向我。 还不等我打招呼,思璇就从床上跳下来,套上椅子上的围裙,走进厨房。 令人哭笑不得的是,我的围裙穿在思璇身上很大,松松垮垮的,思璇就这么双手提着过长的围裙往厨房走。 我放下包后也来到厨房,发现思璇现在小凳子上还踮着脚尖,案板上是已经切好的菜,只见她熟练地起火、倒油、翻炒,撒上调味料。 我有些吃惊,这手法已经比我强多了。 “思璇真乖。”
我揉了揉她的头。 “不要卖掉我。”
思璇的声音很轻,轻到很轻易地被锅里的声音盖过去。 但,我就站在她身后。 思璇没有再多说什么,但我却从她的眼睛中看到一丝哀伤。 我顿时如遭雷击,是啊,再乖还是被自己父亲给卖掉了。 即使努力地不用任何人操心,即使努力地可以照顾别人。 就在我愣神的时候,思璇已经炒好菜,想要伸手去抓放在一边的盘子,因为抓不到,于是她蹭了蹭凳子,想让凳子往旁边动一动,但是凳子腿瞬间崩碎一只,“咔嚓”一声,她抓到了盘子,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往一侧摔去。 声音响起的那一刻,我立刻惊醒,双手稳稳地托住思璇,将她抱在半空。 将她轻轻放在地上,我查看起小凳子来。 凳子的一条腿已经断了,由于思璇的重量,导致凳子面也出现裂痕,已经完全用不了了。 我回过头,正想安慰思璇时,却发现她呆呆地看着已经崩碎的小凳子。 我能感觉到思璇的颤抖! 许久,她才把视线从凳子上转移到我身上。 “放心,不会卖掉你的。我一会出去买个更结实的凳子。”
我实在不忍苛责这个小心翼翼的女孩,甚至连一点压力都不想给她。 夜,我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睡。 目前我的财政状况很差,如果没有之前存的5000联币,我不确定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思璇已经留下来了,关键是之后怎么办? 后背不断沁出灼热的汗珠,仿佛有一根根针直刺毛孔。 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呢? 目前我唯一能依靠的就是我负责的那个项目,只要出色完成的话…… 接下来的几天,我很忙,忙得不可开交,策划、人脉、场地,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我狠心打破安逸的小圈子,走出圈子之外,面对残酷的竞争,无论被拒绝多少次,下一次,我都要保持良好的心态,顶着极厚的脸皮。 为了思璇! 我心中只有这一个目标。 也许我真的有才能吧,经历了无数的拒绝后,心怀忐忑的我终于收获成功。 当得知结果的那一刻,我甚至恍惚了几秒,然后,眼前浮现出思璇的笑容。 仅仅是我的想象,因为思璇还从未笑过。 抽成的钱到手后,我迫不及待地想带思璇出门吃顿好的,但是回到家,看到坐在椅子上的房东时,希望瞬间又跌到谷底。 因为,在签住房合同的时候,条约中明文规定:禁止擅自调换周转用房或者长期留宿他人。 而思璇,已经和我一起住了一个月。 我不想让思璇误会,所以只能请房东出去谈。 房东虽然表面一团和气,但明里暗里不希望我继续留宿思璇。 那一刻,我才明白人情的重要性。 住我隔壁的小子明明每晚留宿他女朋友,我以为房东也会对我网开一面。 我如果平时能和房东搞好关系的话,那么现在也许就不会遇到这种窘境。 我不敢发怒,甚至连一句稍微重点的话都不敢说,为了项目四处奔走的我已然明白,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我说尽了好话,陪尽了笑脸,又将项目大部分抽成给了房东,房东推诿不过,只能宽限我几天。 困境,仿佛又回到了起点。 好在这个时候,学校也该放假了,还有两三个月的时间,总会有办法的,不,一定会有办法的! 转过身,发现思璇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 我意识到思璇听到了我和房东的谈话,如果是普通的孩子肯定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但是思璇…… 从她的目光中,我读到了……沉默! “不会卖掉你的。”
我在心底发誓,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要守护这个小家。 然后我花掉了剩下的抽成,带着思璇吃了顿好的。 虽然思璇依旧一副冷言少语的样子,但是我能感觉到,她的神色有一丝变化,似乎柔和了一点。 那顿晚餐是我为数不多的放松时光,接下来就是更高强度的工作、学习,为了赚思璇的教育费,为了让思璇和其他孩子走上同样的人生轨迹! 我拼命地压榨自己,仿佛眼中只有工作,唯一能让我感到安心的就是下班回家的时候,思璇已经做好了热腾腾的饭菜。 一切都是值得的,当我接连策划几个项目的成功后,我意识到自己的力量之源,也许,思璇就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天使。 就在我疯狂工作的那段日子,就连我自己都没注意到周围的氛围变了,空气中开始散发致命的毒雾,一点一点侵蚀我的一切,直到—— 我失业了。 很讽刺的结果。 一切停歇下来我才有时间去思考这些天发生的事,以及同事和我说过的话。 我从未想过努力工作也会成为他人嫉妒的对象,排挤与淘汰,一切都来的如此突然,以至于当我收到辞退的消息时,还在设计方案。 委屈么?肯定是委屈的。 不甘么?肯定是不甘的。 但是更让我绝望的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可以不花钱,但是思璇呢?我已经联系好学校,答应下个学期送她上学。 一切,似乎又陷入到困境中。 晚上,我强忍心底的焦躁。 一段时间的相处,思璇虽然还是冷冰冰的,但她已经开始主动和我说话,时不时流露出的柔和模样让我心醉不已。 思璇,开始变化了。 当她问到我工作上的事时,我终究还是没忍住,破防了。 滚烫的泪水一次一次切割我的面庞,思璇变得模糊了。 我能感觉到思璇在拍着我的后背,似乎在问我怎么了。 但是我此刻大脑里一团浆糊,思璇越是问我,我越是内疚。 “我失业了。”
最终,我还是说出口。 思璇似乎不明白失业的意思,于是我继续解释道:“就是没人给我开工资了。”
她明白了。 我看的出来,她明白了。 如果当初我能注意到同事的变化,如果我能和同事搞好关系…… 我这样想着,但突然,更绝望的想法钻进我的大脑:嫉妒,是不会以这些为转移的,除非,你像他们一样平庸。 平庸,赚不到足够的钱,勤奋,又会遭人嫉妒么…… 呵…… “我不过是个被社会抛弃的人罢了……” “不是的!”
突然,思璇的吼声响起,可能是第一次吼出来,声音都那么尖锐。 我缓缓抬头看向身旁的思璇:她,也哭了? 护发素的香味瞬间在鼻尖弥漫,思璇抱住了我。 “我也是被爸爸妈妈抛弃的,不许你说抛弃,不许你说!”
思璇的声音中带着哭腔,好像,这是她第一次反应这么激烈。 她是在安慰我么? 是啊,我们都是被抛弃的人。 那一刻,我才明白,一个人,也许会很软弱,但是两个人,就会变得坚强! 我反手抱住思璇,很紧,很紧。 就连我自己都没有发现,那一瞬,一抹情愫就这样种在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