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啊，洪总。”

陈汉升换了一桶新泡面，这才在电话里和洪仕勇道歉：“泡面就是我的晚餐，你们大概不知道，没有调味料的汤汁是喝不下去的。”

“哦，没事。”

洪仕勇已经忘记上次吃泡面是什么时候了，只能敷衍的安慰两句，然后才问道：“小陈，你怎样才能把果壳的老板介绍给我们。”

果壳电子的控股企业是种子资本，不过种子资本不是上市企业，没有义务公开股权信息，现在又没有天眼查，所以目前只能查到种子资本的在册法人是孔静。　　洪仕勇心里明白，这个漂亮的御姐就是推出来承担法律效力的，香港很多大公司都喜欢玩这招。　　“不行啊。”

陈汉升断然拒绝：“我怎么可能为了五万块钱，就出卖自己偶像呢？”

“妈的······”　　洪仕勇暗骂这可真是个没脸没皮的混混啊，已经明码标价了，还在那矫情。　　“五万块没有问题。”

洪仕勇没有犹豫，如果能和果壳的老板见个面，可能节省几十个五万块。　　“另外啊。”

陈汉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被郑总无缘无故辞掉了，还在全厂发了通告，洪总应该知道，年轻人总要面子的······”　　“小事。”

洪仕勇淡淡的说道：“我马上就发一张通告，立刻纠正这个问题。”

“谢谢洪总了。”

陈汉升察觉到洪仕勇的耐心快消失了，也不再扯犊子：“洪总想什么时候见他，我随时可以联系的。”

“嗯，我先准备一下，到时再联系你。”

洪仕勇挂电话前，又忍不住多问一句：“小陈，关于果壳的老板基本情况，你能不能简单介绍下。”

“基本情况啊······”　　陈汉升拖长了尾音，左右看了看，最后把目光锁定同在网吧打游戏的金洋明身上。　　“他姓金、年纪不大、建邺本地人、高干子弟、抽烟都是中华，喝酒都是92年的拉菲，绰号九亿少女的梦······”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洪仕勇忍不住打断，什么“九亿少女的梦”，真是乱七八糟的！　　不过从陈汉升透露的几点信息来看，洪仕勇觉得还是有点用处的。　　高干子弟和建邺本地人，这说明果壳背后是有一股势力的。　　至于年轻，这应该是和郑观媞陈汉升他们成为朋友的一个原因。　　“四哥，你看我干啥？”

正在打游戏的小金突然感觉有些不适，一扭头发现陈汉升正炯炯有神的看着自己，好像打量一件“艺术品”似的。　　“小金。”

陈汉升凑过去说道：“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啊，你突然成为你在网上吹牛逼的那种人物了，会紧张和极度不适吗？”

“怎么可能！”

金洋明嗤笑一声：“我不知道幻想过多少次那种生活了，绝对是一秒钟入戏的。”

“牛逼！”

陈汉升点点头，真不愧是我的偶像。　　洪总不好意思了，装逼少年金洋明会让你知道什么叫“九亿少女的梦”！　　······　　至于洪仕勇那边，他挂了电话后手机也是摇摇头：“这就是一个信息掮客。”

什么叫“信息掮客”，就是指贩卖信息度日子的那种人。　　说来也怪，陈汉升一个大学生，他的人脉关系好像很广泛，上次介绍了容升律所，这次又能联系果壳电子厂的幕后老板。　　“他怎么说？”

郑姑姑问道。　　“陈汉升的确知道果壳的老板，不过条件是五万块钱和官复原职。”

洪仕勇直接说道：“我答应了。”

郑姑姑想了想，心有不甘的说道：“虽然代价不多，不过好像在打自己的脸，承认自己错误一样。”

洪仕勇闷头抽烟，心想反正打的又不是我的脸。　　郑姑姑上午到现在开了三波人，保安小庄、陈汉升、还有一批新世纪的高管。　　现在好了，三波人依次打回去，其中影响最大的就是那批高管了。　　“果壳很明显就在复制新世纪的操作步骤。”

洪仕勇沉吟着说道：“所以我们要走在果壳前面，如果让果壳率先推出MP4，那就等于失了先机，不过因为裁掉了一些人，需要重新考核提拔管理层，估计要到三月份才能正式投入研发。”

“可是，我们确定还要上马MP4吗？”

郑姑姑有些不确定：“总觉得这样做了，好像是跟着果壳的节奏在行动。”

“那您说怎么办？”

洪仕勇忍不住提高了声量，短短的一天时间里，他已经和郑姑姑产生好几次意见纠纷，关键MP4还是自己去年就调研好的项目。　　当前市场上，可以播放视频的MP4价格一般都很高，不过年轻人又非常喜爱，所以国产的清华紫光MP4上市以后，立刻成为普通大学生和白领追捧的电子产品，市场占有量甚至超过了索尼。　　因此，洪仕勇判断在MP4的中低端市场上，还存在大量的饱和空间，新世纪的目标就是这批受众。　　MP4的研发技术并不难，再说也不需要太高的分辨率，总之就是捞一把快钱，把新世纪日渐颓靡的利润补上去。　　现在问题是，厂里对这方面研究最深的李小楷在果壳电子，还是一把手的厂长。　　“MP4就是救命稻草。”

洪仕勇也觉得刚才语气不太好，诚恳的道歉：“希望郑总能够支持，好好打一次翻身仗，我去重新发一份纠正通告了。”

郑姑姑默默点头，算是让刚才的小矛盾过去了。　　不过等到洪仕勇离开后，郑姑姑脸上露出一抹担忧。　　她虽然过来，也因为不熟悉情况犯了一些小错误，不过正因为如此，更能以一个“外人”的角度观察新世纪。　　洪仕勇现在的心思太迫切了，如果有人针对性的设套，他很可能一头扎进去。　　······　　这些大人物的纠纷和矛盾，下面的普通员工并不了解的，就好像以前读书时，校长换没换人，其实普通学生根本不关心。　　新世纪里的流水线熟练工也是如此，他们不会在意厂长是谁，反而是那些熟悉的工友去了附近果壳电子，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梁小海，我和你说啊。”

刚刚从车间下班，前往食堂吃饭的唐萍对男朋友说道：“千万别去果壳，那些人迟早会后悔的。”

“为什么？”

梁小海不理解：“据说食堂饭不错啊，住的也还行，工资也更高。”

“又有什么用呢？”

唐萍撇撇嘴：“还记得你表弟的火箭101吗，当初他还想骗我们去上班的，结果没多久就倒闭了，这种新厂一般都活不久的。”

“汉升没想骗，我们现在的工作就是他帮忙找的。”

梁小海叹一口气：“春节在家遇到三姑，她只是冷冷的问我几句话，就再也没有搭理了，以前三姑最疼我这个侄子的。”

“不搭理就不搭理呗。”

唐萍不屑的说道：“你三姑和三姑父就是小城市公务员，他们能帮到我们什么？”

“你怎么这样说呢？”

梁小海对女朋友这种观念非常不认同，似乎亲戚之间除了帮忙，就没有其他用处了。　　唐萍有些累，她也懒得和梁小海吵架，经过食堂门口的公告栏时，她瞅了两眼突然喊道：“梁小海，你过来看看。”

一般来说，这个公告栏上会贴着厂里的人事调整、党建文化，心灵鸡汤，还有就是一些生活类的消息了。　　普通员工是不会关心前面三项的，他们只对生活消息感兴趣，比如几时放假、宿舍调整、补休和加班任务等等。　　“你表弟的后勤部副主任职务好像被撸掉了。”

唐萍指着一张人事调整的公告说道。　　梁小海凑近一看，果然看到上面写着“后勤部的副主任陈汉升不遵守工厂规定、侮辱领导，影响恶劣，现予以辞退处理，望所有员工引以为戒——新世纪电子厂行政部。”

“我靠，怎么回事！”

梁小海马上掏出小灵通要打给陈汉升，不过被唐萍拦住了：“你干嘛？”

“上次汉升破产，我就没有多关心，现在说什么都要问问情况。”

梁小海这次很坚定。　　“那也得吃完饭再打吧。”

唐萍不喜欢陈汉升，所以不想男朋友和他多接近，找个理由拉着梁小海说道：“去晚了食堂就没菜了。”

“那······好吧。”

梁小海想想也答应了。　　虽然这是个细节，不过也看出来梁小海对陈汉升的亲情，完全比不上王梓博和陈汉升之间的友情。　　吃饭的时候，唐萍故意问东问西岔开话题，想让梁小海忘记打电话，可惜没有成功。　　梁小海吃完以后，抹抹嘴联系了陈汉升：“表弟，你在厂里怎么回事，我刚刚看到公告，你好像被辞退了。”

“不可能！”

陈汉升好像很吃惊：“你看错了吧。”

“你还不知道吗？”

梁小海以为陈汉升没有收到信息：“就贴在食堂外面的公告栏里。”

“呵呵，一定是你看错了。”

陈汉升嘴硬的很。　　看到陈汉升这样笃定，梁小海真有些糊涂了，转身问着唐萍：“你刚才也看到了吧，表弟真的被辞退了。”

“那就是你近视了，她瞎了，本专家建议配个眼镜。”

陈汉升笑着挂了电话。　　“怎么可能看错了呢？”

梁小海走出食堂时，还想要再确认一次。　　唐萍不想过去：“有什么好看的，陈汉升就是觉得被辞退了没面子，所以不想承认呗。”

“没事，总之就是几步路的距离。”

梁小海走到公告栏面前，突然见了鬼似的大叫道：“唐萍，我们真的看错了！”

唐萍不相信，不过她过来以后，发现公告还是公告，可内容已经变了。　　“后勤部的副主任陈汉升遵纪守法，团结同事，现给予提拔为后勤部主任一职，望所有员工向他学习——新世纪电子厂总经办。”

梁小海和唐萍对视一眼，公告是真的没错，还有总经办的红章呢。　　那刚才自己看到的是什么，魔术吗？　　“不对。”

唐萍觉得有些蹊跷，她伸手摸了摸公告的边角：“胶水还没干呢，这是刚贴的。”

“梁小海，陈汉升在玩什么，公司领导又在玩什么？”

唐萍呐呐的问道：“怎么一个个都和神仙似的，我一点都看不懂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