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市街 无双手提着菜篮子,看着今天不知为何一直磨磨唧唧的月落,提醒道:“小落,不早了,我们改回去了,不然赶不上准备午饭了。”
月落眼盯着不远处的一个铁匠铺,挽留道:“啊,要不我们再转转,还不容易出来一趟。”
“我们昨天刚出来……”祝无双一脸哀怨看着月落,无情戳穿月落的借口。 “是,是吗?”
月落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心想怎么还没见他们过来,难不成是去别地儿了,要不然就是已经来过了。 “咦?那不是陆师兄他们吗?”
正当月落困惑之际,无双开口提醒到了月落,循声望去,果然终于见到了守株待兔已久的目标。 灯市街是连着同福客栈巷道的东街,以东街镇口七侠祠为始,丁字路口为终,都属于东街范围,月落和无双买菜也是在这里,而月落所等的铁匠铺也是里客栈最近的一家铁匠铺,考虑到整个灯市街就这么一家,才刻意逗留于此,想看看能不能真的遇到衡山派三剑客,当然,这其中赌的成分多一点。 月落摸了摸怀口揣的东西,假装偶遇的很惊讶的样子配合道:“唉,还真是啊,我们去看看,打个招呼呗,一起回去也不错。”
说罢,生怕无双拒绝,一把拿过她提着的篮子,大步向着铁匠铺而去。 四月份的北方依旧有些寒气逼人,铺子外头挂着一块木牌,画着一柄铁锤,算是铁匠铺的招牌。 里间是几方正烧的红通通的锅炉,边上站着几个赤裸上身的汉子或拉着风箱呼哧,或两两敲打着铁砧上的生铁,滚滚热浪扑面而来,还有那毫不间断的叮叮当当的打铁声,透露着别样的悦耳。 “老板,我这是衡山派的佩剑,可是前任掌门传下来的,您看着多给点吧。”
陆一鸣看了一眼被随手丢在一个闲置铁砧上的佩剑,有些心疼,试图请他抬高价钱,身后跟着的周敦儒和祝小芸则是一脸别扭羞愧的看着低声下气的师兄,不知觉握紧了各自手中的佩剑,有些话实在难以齿口。 “莫可能嘞,这位官人,这剑已经旧了,锋口小人收回来还得亏个加工费嘞。您要是实在不放心,您去十八里铺的兵器铺看看,一柄新剑顶多二两银子,小人的一两三钱银子的价已经不能再高了。官人实在不满意,就只能去别家看看嘞。”
铁匠铺后头的汉子一边打着铁,一边回复。 陆一鸣咬了咬牙,心中苦酸,却又无可奈何,心想到那个没有糖葫芦不肯接任的师妹,发现自己除了认命已是别无他法,衡山派的颜面不容许他低头,就算打肿脸充胖子也要撑着。 “好……”陆一鸣正欲答应铁匠铺老板的要求,却被一个外来声音打断了。 “这剑我要了,十两银子如何?”
陆一鸣顿时惊喜,三人皆是欢喜的回头看向铺子外头的大客户,笑容瞬间凝滞,看着来人显得有些尴尬。 “这么巧,公,公子怎么在这儿?这是又去买菜了?”
陆一鸣只觉脸上有些发烫,极为难为情的看向突然出现的月落,想到这一幕被他看到,更觉无地自容。 月落开玩笑道:“陆师兄,我不是说了嘛,不用那么见外,你叫我小落或者月师弟都行,就当让我感受一下有个师兄的感觉。”
跟在身后的无双接过月落挎着的篮子,想着几个月落像个妇人一样挎着篮子,却偏偏挂着人畜无害的微笑,开口如同富家大少般纨绔,就这般江湖少侠在铁匠铺聊天的样子,便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好,那我就托大叫一声月师弟了。”
陆一鸣只好顺着来,毕竟人家已经很给面子了,自己不能端的太高,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月落故作不知情,假装好奇的问道:“陆师兄,你这是要卖剑吗,为什么?”
无双也是颇为好奇,三个衡山派的大侠人物居然要打算卖掉佩剑,当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呃,这个,我的佩剑有些旧了,想着留着也是留着,倒不如卖了,也好给掌门买点零食吃吃。”
月落也不戳穿,只是附和道:“陆师兄还真体贴,小贝能有你这么好的师兄还真是让人羡慕呢。”
陆一鸣笑道:“月师弟客气了,都是为了掌门嘛。更何况她还是个孩子,这点小要求总是要满足的。”
“什么呀,师妹吵着要吃糖葫芦,可我们哪里还有钱啊,要不然师兄哪里需要卖剑呐!”
周敦儒见师兄这个时候还在强撑,有些不满,忍不住抱怨道。 陆师兄当即怒喝周敦儒道:“闭嘴,当着月师弟的面胡说什么!”
“行了,陆师兄,我们别挡着人家老板做生意,有什么事我们回去说。”
说完,月落直接一手拿剑一手拽起犹豫的陆师兄离开了铁匠铺,往回走着,没注意的两位师弟只是跟着,只有无双微微皱了皱眉头,嘴角上扬,她发现自己似乎猜到了什么呢。 “陆师兄,你给我句实话,是不是当着要卖剑。”
“当然。”
“那我十两银子收了。”
“不行不行,不能卖给你。”
陆一鸣果断拒绝,他不傻,他已经猜到了月落是想要帮自己,正因如此,他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接受,他觉得这和施舍无异。 “陆师兄,你这就有些耍无赖了,你卖给铁匠铺可以,怎么就不可以卖给我,莫不是师兄你瞧不上小弟,觉得我会侮辱了这剑的名头。”
这话一出,陆师兄反倒有些不好拒绝,只好婉言道:“不,不是,只是十两银子实在太贵了,不值这个价的。”
跟在后面的周敦儒和祝小芸只觉师兄有些无脑,人家都出高价了有什么好决绝的,向来只有抬价的,哪有对自己要卖的东西自贱的道理。 月落无所谓道:“贵了吗,这剑师兄不是说是你师父传给你的吗,你师父又是小贝的爹,这剑可以说是寄予了莫前辈对师兄的殷切期望,又是衡山派的原装出产,属于正品,极具收藏价值,所以我这个价格只低不高。”
而陆一鸣也是被月落的说辞莫名刺激到,感伤到。他想到逝去的师傅师娘,两年的内斗就留下一个破败不堪的衡山派,师父的心血全部都付之一炬。还有连师父遗女的糖葫芦要求都无法满足的自己三人,只觉自己实在是废物,空有一身武艺,却连累师弟跟着自己吃糠咽菜,一股热流自下而上,不免有些眼眶湿润,感觉自己有些对不住师父,对不住师弟。 “哎哎哎,师兄,这是怎么了,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你别介意,我这人嘴笨,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给你道歉。”
月落突的看见两眼有些泛红的陆师兄,顿时愣住,心想有这么夸张嘛,怎么还给说哭了,自己的话那么有感染力了?不过不管怎么样道歉总是没错的,这堂堂大汉真要是当街痛哭流涕的话,画面不要太美。 陆一鸣坦言,不再自持,全盘托出道:“好吧,让月师弟见笑,衡山派内斗到现在就剩下我们三个,家底也是一干二净,掌门想要吃个糖葫芦,我们兄弟三个却拿不出一分钱来,实在是羞愧难当,感觉实在是对不住师父的临终嘱托。”
“我对不起师娘!”
“我也对不起我娘!”
说完,三剑客几位夸张的环抱在一起,埋头哭丧起来,惊的路人纷纷侧目而视。 “哎哎哎!你们别啊,这不过是一时之境,三位身怀大义,肩负着辅助小贝重振衡山派的使命,那是妥妥的金子,一时的失意算的了什么呢,要相信,阳光总在风雨后,那些阻碍我们前进的泥泞与荆棘,只会成为我们的垫脚石,雨过天晴之后的江湖会更加美丽。要坚强啊!要奥利给啊!”
月落慌慌张张的劝慰道,围着三人轮个儿拍着肩膀,忍不住发了一波波心里鸡汤,果然是成功鼓舞动了这三个有些情绪低沉的三剑客,心里松了口气,总算没有生成太重的负面情绪,还好补救即时。 无双只是默默后退几步,尴尬的避开接受群众观赏的四人,她有些知道原来想干什么了,就是这效果,确实是有些不给力。 三剑客终于意识到场合不对,赶忙收住了情绪,抱歉的笑了笑,一行人赶忙离开了原地,拐进了巷子。 “陆师兄,这钱你拿着,剑你先留着,等我以后啥时候想要了再找你要。”
月落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塞到陆师兄手中,语气不容拒绝。 “哪有这般道理的,不成不成。”
刚想将剑交过去的陆师兄被拒绝了,顿时反驳,他明白月落显然是以剑为借口,变着法儿给自己钱,心中的君子之道让他无法默默接受。 “多谢公子了,这钱你还是拿回去吧,我们不能收。师父教导过我们,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心怀坦荡如砥,不可私欲方心。”
陆一鸣咬了咬牙,坚持拒绝了月落的援助。 月落苦笑道:“陆师兄,我说了,这只是买剑的,不是给你的,咱可以打欠条的。”
心想这都进铁匠铺卖剑了,咋滴还这么死要面子活受罪呢,合着我说了半天等于没说。 “那剑给你。”
“我现在不需要用,先放师兄那里。”
“可是……” 不理会身后疯狂暗示自己的两位师弟,陆一鸣还是有些犹豫,衡山派仅余他们三人,但是该有骨气还是有的,为了衡山派仅余的门面,这苦也就吃了吧。 “陆师兄就算不考虑自己,那也应该想想小贝的糖葫芦吧,还有小贝接任你肯定是要准备接任仪式的,还要邀请各大门派来捧场,你总不能让人家来和白开水吧,佩剑更是如此,堂堂负责人居然连自己的剑都没有,岂不是落了你们衡山派的面子,还要被人笑话,想来你师父在九泉之下也会理解你的。”
“好吧,这些钱算是我们衡山派向公子借的,待日后我们衡山派重新兴起,必加倍补偿给公子。”
陆一鸣终究妥协,月落的话没错,自己已经身无分文了,何必为了自己浅薄的面子耽误了衡山派之重振大业,若是将来衡山派的前辈在九泉之下责备于自己,不同意自己入衡山派之祠堂,那自己就认了吧。 “不用不用,所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眼下师兄为了这掌门接任一事也是费劲了心思,这是我力所能及之事,不打紧的。再说了,这各大派齐聚一堂的场面也是少见,我也不想错过。日后还需要靠师兄照着呢,说不得” 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 陆师兄感叹不已,说道:“那是自然,到时候必然给公子留个好位置。唉,不瞒公子,本来此行过来,我们哥仨还在担心小贝师妹若是不肯,我衡山派怕是要就此覆灭了,还好,既然找到了师妹,相信重振衡山派指日可待。到时候还请公子和无双姑娘多多来我衡山派做客,也让我等尽一尽地主之谊。”
“好说,师兄还是赶紧去买糖葫芦吧,再晚会儿小贩该收摊子了。”
知道陆师兄拿了钱已经徘徊着想离开,却又不好意思,开口替他说道。 “哦好,那就在这儿分开吧,我们先去给掌门买糖葫芦,月师弟,无双姑娘,我们客栈再见,告辞!”
要不怎么说钱是底气,怀里揣上银子,陆一鸣只觉重振衡山派指日可待。 “告辞!”
月落讪讪告别,目送三人顺着街口去了另一方向。有些无语,分别搞得好像永别一样,江湖礼数太正式,莫名尴尬。 “唉,总算办完了一件事。”
月落自我感觉良好,想到原剧之中被小贝坑的卖艺的三剑客现在还好被自己悬崖勒马,没能落的那么惨,就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伟大的事情。至于给小贝花钱,那是人家的家事,自己再插手就是狗拿耗子了。 一旁的无双也是感叹道:“小落,你真善良!”
“嗯?”
月落莫名其妙被发了一张好人卡,虽然自觉受之无愧,还是太突然了,有些心虚,反问:“啥意思啊,我咋了?”
江户川无双盯着月落同志的双眼肯定道:“你其实早就知道了对吧!”
“昨天他们来店里以后你就看出来了他们缺钱,为了顾忌他们的面子才给了大嘴哥的房间,晚上又借口要坐火给他们安排了客房,今天你不知道为什么知道了他们要当剑,而且你顾及他们的面子特地没有在客栈留住他们,所以故意假装偶遇在他们一定会去的铁匠铺,再以衡山派前辈和重振为由,这样既可以替他们保住自己的佩剑,又能施人恩惠不损面子。你真的是太机智了。”
月落假装很惊讶反问道:“咦?连你居然看出来了!那完蛋了,陆师兄肯定也看出来了。”
无双一愣,反理了一下月落的话,意识到什么,气笑道:“好啊,你敢变着法儿说我笨,看打!”
“饶命啊,女侠饶命!”
二人追闹嬉笑着回了客栈,对于先前的事情只字不提,免得让客栈之人生疑,扛着一垛糖葫芦回来的三剑客也很默契的没有道谢,只是都记在了心里,大恩不言谢,铭记于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