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走出了大牢,却失去了挚爱的亲人,也失去了任何依靠,只好在密州城内以乞讨过活。这两个孩童原本都是养尊处优的少爷小姐,如今却要在大街上向人讨饭,或者吃人剩下的,扔下的。起初,他们并不情愿如此,可是饿得久了,他们也就放下了仅有的自尊和身段,毫无顾忌地与别的乞丐们争食。曹猛虽然跟随父亲学过几招武功,却与那些乞丐们相比,不仅抢不过他们,更打不过他们,他常常被打的鼻青脸肿,只为了抢夺那一丁点的食物。那些乞丐们一般都是一帮一派的,三个一群,五个一伙,见曹猛不仅孤身一人,而且还弱小可欺,自然就没人把他放在眼里。乞丐们下手一般也比较狠,仿佛都不把他当人看,一顿拳打脚踢之后,曹猛亦是伤痕累累,乞丐们打累了,也就转身离去,只留下曹猛蜷缩着身体,躺在地上痛苦地挣扎。等曹猛缓过疼痛来,看着手中紧攥的半块馒头,他会心一笑,急忙跑到一处破房下,将这用伤痛换来的半块馒头递给妹妹。“师儿,你快吃吧,幸亏他们给了咱们半块馒头!”
曹猛本想微笑,可他肿胀淤青的脸颊顿时火辣辣得一阵刺痛。“曹猛哥哥,你又被他们打了?”
师儿一脸关心,又似乎有些愤怒,她把馒头又递回到曹猛手上,“曹猛哥哥,还是你吃吧!”
“我吃过了,你快吃吧……哎呦……”曹猛嘴角一动,脸上立刻刺痛起来。“曹猛哥哥,咱们还是去卫州城吧,别在这里了。也许我爹爹他已经处理完事情了,咱们找他,也不至于天天挨打了!”
师儿心疼地劝说道。“好是好,但是那些黑衣人——你爹爹他……他应付得了?”
曹猛有些担心。“咱们都成这样了,黑衣人上哪儿去找咱们?我爹爹他……”提起此事,师儿忍不住痛哭起来,因为她心里也明白,自己的父亲这么久了依然杳无音讯,恐怕更是凶多吉少。“他们在这儿呢!”
不知谁大叫一声。曹猛和师儿赶紧藏起馒头,一脸惊恐地站了起来。原来那些乞丐们去而复返,“找上门”来了。“这儿的破房子是我们的,你俩赶紧给老子滚出去,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
一个瘦高苍老的乞丐十分蛮横,上前便要动手。曹猛可能是害怕了,抑或是伤口的刺痛提醒了他,他不愿意再被暴打,偷偷地躲在了师儿的身后,不敢再去正眼瞧那些凶神恶煞的乞丐们。尽管他躲在师儿身后,但他却高出师儿半头,依然还是被那些乞丐们看在眼里。“快看,那小子怂啦!”
乞丐们笑得前仰后合,嘲笑躲在师儿背后的曹猛。这一番嘲笑却像一把钢针刺入了师儿的心中,她满眼怒火,大吼道“你们算什么英雄好汉,只会嘲笑弱者,别人嘲笑你们的时候,你们又算什么东西?”
“你……你……你……”乞丐们一时哑口无言,被师儿呛的说不出话来。“你什么你,你们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谁?同为弱者,本应相扶相持,而你们竟如此冷血,落井下石——走,曹猛哥哥,咱们走!”
师儿说完,转身拉起曹猛就离开了破屋,那些威风凛凛的乞丐们竟一个个愣在了当场,没人敢上前谩骂,更没有人敢上前阻拦,可能他们都被师儿的气势震住了。曹氏兄妹离开了破屋,继续过着流浪的生活,他们就像那野火烧不尽的枯草,待到春风过后,又会是一片勃勃生机的繁荣。卫州城,这个生死存亡之地,经历了厮杀过后,依旧如此的安静祥和。师儿和曹猛经过了十余天的长途跋涉,终于来到了卫州城下,那城头守将的眼神飘忽不定,那残破的城门依旧苍凉斑驳,盘查的官兵似乎有些倦色,心不在焉地执行着盘查的公务。“看,曹猛哥哥,咱们终于到了!”
师儿既有些兴奋,也有些失望。这里曾是自己的故土,却又是自己的伤心之地,以前如此,恐怕以后也是如此,因为她隐约觉得此城早已失去了父亲生前当职的风采了。曹猛抬头望着眼前的卫州城,似乎比密州城要大些,但却似乎并没有密州城的繁华。他虽然相信自己的妹妹,但回想起这十余日的颠沛流离,他不禁有些心有余悸。师儿和曹猛已是乞丐,进城自然毫不费力,他们进城后便四处打听关于曹知府的事,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这里的人们似乎对曹知府都讳莫如深,也许是提防,也许是畏惧。他们自知此事非同小可,于是决定先在城中寻个落脚的地方,然后再打听爹爹的事。那次李府案后,城内的百姓人人自危,胆小之人,自然就搬离了此地,因此,他们遗留在城中的荒院比比皆是。兄妹二人寻得一处看起来不算破旧的荒院,随便收拾了一番之后,就算在这里安下了“家”。他们收拾完荒院,早已是饥肠辘辘、疲惫不堪。鉴于上次被乞丐们痛打之后,他们出门讨食都是二人同去,互相有个照应。他们在街上四处游荡,寻着香味,就来到了一处贩卖炊饼的小摊旁,二人一动不动地盯着老板手中的炊饼,不住地往肚子里淌口水。老板见是两个小乞丐,一脸嫌弃地驱赶他们。他们恋恋不舍地靠在一边,只见老板将一个个刚出炉的炊饼递给客人,又见那客人一脸回味地吃完炊饼,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开,那滋味儿就像一把尖刀狠狠地剜在他们心头一般。师儿在想,有朝一日,我不仅要这满世间的炊饼,我还要满世间的山珍海味,甚至还要……她正想着,一匹疯狂的枣红马从大街的另一头飞奔而来。正巧,路的中央恰有一名男童,正在尽情享受手中的炊饼,似乎并未注意枣红马的到来,不知是谁惊呼一声,一个身影飞过,救下了那名男童,就在他们被枣红马冲撞的瞬间,男童手中的炊饼飞了起来。师儿眼睛只盯着那个被人吃过的炊饼,她不去理会是谁飞身跃出,男童是否得救,她只是渴望那个炊饼能够落在自己的脚下。炊饼犹如被师儿的内心控制一般,果真朝她的眼前飞来,一丈远、一尺远、一寸远……“啪”的一声,就像一只猎犬跳起接住空中的食物一般,炊饼在师儿眼前消失了,继而出现了一个嬉皮笑脸的小乞丐,他一口将炊饼咬下了大半,狼吞虎咽之后,还朝师儿做了个鬼脸。师儿一时气恼,大嚷着朝他扑去,“那是我的饼,快还给我!”
小乞丐更是机灵,见师儿过来抢,一边躲闪一边大食朵颐,一个本就不大的炊饼,被他三口两口吃进了肚子。他嘿嘿一笑,似乎是在炫耀自己的胜利,又似乎是在嘲笑师儿的无奈。曹猛眼见妹妹被小乞丐欺负,也顾不得看那救人的热闹了,快步上前帮忙,“你为什么吃我们的炊饼,快还给我们!”
“凭什么说那炊饼是你们的?再说了你们叫它,它会答应吗?更何况它已经被我吃进了肚子,那就是我的啦,你们又能怎样?”
小乞丐说的理直气壮,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曹猛见眼前的小乞丐和自己年纪相当,个头也差不多,于是二话不说,上前就要找那小乞丐算账。小乞丐也毫不含糊,一把扯过曹猛的手臂,将他摁倒在地,本来旧伤未愈的他,如今躺在地上,更是浑身难受,他一边挣扎一边哭喊着“师儿,快救我!”
师儿上前,本想一把将小乞丐推开,谁知她用尽全力,也没推动小乞丐,他反而将曹猛摁的更紧了,“快给我道歉,否则我就一直压着你!”
曹猛惨叫连连,叫苦不迭,正欲给小乞丐道歉,师儿上前一步,使出一招“激将法”,她大怒道“曹猛,你就这点能耐吗?你还算曹家的子孙吗?你被别人骑在头上,又怎能护我周全!”
没想到师儿的冷嘲热讽果真奏效,曹猛憋足了一股狠劲儿,腰部用力向上一顶,脑袋趁势上扬击在了对方的脸上,对方捂脸的瞬间,他就挣脱了双手,将对方一把推开。“哎呀呀……”小乞丐连连倒退,“你们俩真不讲武德,使出如此下三滥的手段!”
他捂着脸指着曹猛吼道。师儿没想到她的话竟然管用,随即向曹猛微微一笑,曹猛已知其意,也跟着傻乐起来。师儿看了看一旁的小乞丐,他捂着脸,十分滑稽,自己竟忍不住想笑,“咋样,你服了吗?”
“服什么服?你们暗算我,算什么英雄好汉?”
小乞丐依旧理直气壮,毫不服软。“要不,你们俩再比试一场,若是你胜了,咱们的‘炊饼’之仇就一笔勾销,若是我哥胜了,你就要还我们炊饼,你看如何?”
师儿一本正经地说道。曹猛听后大惊,这妹妹是不是傻了,自己若和小乞丐比试,那是毫无胜算,刚才的挨打就说明了一切,他使劲跟师儿使眼色,师儿却置之不理,依旧撺掇他们二人比试。小乞丐刚刚也是趁着曹猛不注意,这才能将他一招制服,如若再来一局,他未必可以将曹猛制服,因为曹猛确实比他壮实一点,再加上他使出的蛮力也确实惊人。“我认输了,不比了!”
小乞丐思考一番之后,放下捂脸的手,随即转身离开。“喂,你可不能白吃我炊饼呀!”
说着上前一步,追上了小乞丐,拉着他的破衣衫,不想让他离开。“吃就吃了,又能怎样?大不了明日我再赔你一块便是!”
小乞丐依旧毫不妥协。师儿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这样吧,只要你告诉我关于曹知府的一些……”还未等师儿说罢,小乞丐就将手放到了师儿的嘴边,十分机警地说道“嘘,别乱说话,我明日还是还你炊饼吧!”
“不行!”
师儿干脆地回答,“你吃了我的炊饼,就得依我,否则……”“否则什么?”
“你走到哪儿我跟到哪儿……哼!”
师儿拿出了女孩子特有的脾气,蛮不讲理道。“哎——”小乞丐长叹一声,“走,你们跟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