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天,李宏找到一个挖排水沟的大工活。所谓的大工活就是雇主对于工程的进度与质量没有什么硬性的要求,这个工程多半是为了敷衍上级领导临时检查用的面子活。所以工钱也相对比较低,但是工作强度也不是很高,甚至可以找个阴凉地抽烟聊大天,偷一小会儿懒。虽然工钱不高,可中午却管一顿饭,管饱的那种。甚至是到了天最热的后半晌一个人还得了瓶矿泉水。雇主不愿意在大日头底下监工,干活的工人也乐了个清闲。一个个出工不出力,都在那里偷懒混天黑呢。结果三十几个人,天黑收工时也就挖了一条六十多米长,半米深,三十公分宽的小水沟。不过就是这样,现场监工的领导也是十分的满意。一人一百块钱的工钱很快就发给了大家。李宏拿了钱,骑上自己的破自行车往家赶去。最一开始李宏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位领导雇主为什么花了钱还不把活干好干完。这要是把活干好了,上级领导一来检查那得多高兴。对他来说那也是件露脸儿的大好事吧!直到下午三点多,李宏躲在一处树荫下抽烟偷懒时,无意中听到了那位领导与自己司机的一段对话才全明白了。“李主任,您看这群人哪里是在挖沟,这是在给土地爷挠痒痒呢!您要是碍于身份不想难为这些人,这恶人就我替您做了!真是的!我还治不了几个挖地刨沟农民工!!”
“小曲呀!你来公司也五年多了,调到办公室小车班也都快三年了吧。这脾气怎么还毛毛躁躁的。当初你三舅要不是那脾气早都当上副总了!到现在窝在技术处当个副总工,说话今年下半年就该退了吧”那个被称作李主任的中年人不紧不慢的说道。“哎,我三舅就那脾气,这辈子是改不了了!他这个月就接到通了,不用上班了,工资奖金待遇不变。当初在生产处您也没少受他的气吧!不过这跟挖这条排水沟有啥关系?!”
“是没啥关系,只是想起老领导了。当初要不是老领导力排众意,让我当上调度长也就没我的今天了。当初老领导的一句话让我受用不少:站的稳了,才能看得见到前后。你这是光得了你三舅的脾气,没得到老领导一点的灵气心性。他不是不讲人情世故,而是不屑去与人争斗罢了!你再仔细看看四周或许会明白些了。”
“我早就替您看了几个来回了,宣传处那边负责打扫落叶,那群人恨不得把树上的叶子都打下来,那块地扫的都快比家里的干净了!工会的那群老娘们把蓝球场打扫的连块小石头也没有了,那块半米多高的水泥墩子也叫铲车铲走了。再有供应销售的卫生区也都干净的能照人了!就咱们这还在磨洋工!”
那个姓曲的小伙半带怨气的说道。“这刘总刚刚调来,人生地不熟的。不过听说是相当年轻,阅历是差了些,可精力足,有闯动。因此必然想改变一下赵总留下的规矩,听说还在赵总那里受了些委曲。这次他要下来检查工作也是赵副董事长安排的,我们要是完全照着以前的迎接赵总的规格来安排,会被看成是向刘总经理示威,如果什么都不做又会得罪赵总,所以尽力就好!再说了办公室虽然人多,不是调过来养胎的大肚子,就是一些关系户。能干活的也就剩下小车班的那十一个人了,所以尽力就好,干好干完反而是不好了,到时候刘总拿谁下台阶呢!”
李姓主任笑着说道。李宏听的后脖颈子直发凉,直到烟烧到了手指头他才缓过神来。他赶紧使劲甩了甩手,猫腰回到了工地上。这时候干起活来更觉没劲了。“地主!哟哟哟!!你这是赶着投胎去呀!!!可痛死我了!”
一个叫钱二柱的瘦猴抱着脚蹦着高骂着李宏。李宏一听压了别人的脚了,也没敢停车,飞一样的骑着车跑了!他路过一个小超市时,进去买了一箱牛奶,三瓶可乐外加一些果冻薯片之类的小零食。最后要了两坛绍兴黄,说了也怪这孔九爷不好别的酒,就好这一口黄酒。当李宏拎着东西回来时,三个孩子早早的在二号桥墩的木窝棚门口等着了。看见李宏那叫个高兴,抢过李宏手里的东西,使劲把他拉进了屋。屋里的饭菜也是早早的上了桌,香味馋的人直咽口水。李宏一看这也太丰盛了,凉菜有油炸花生米,拌三丝,猪皮冻,热菜有白菜粉条汆丸子,小鸡炖蘑菇,溜白肉,猪肝肚子汤,再有就是三个小不点碗里都有一只炸大虾外加一个南瓜饼。看这阵势也把李宏弄懵了。“他李叔,别愣着了赶紧坐下来吃饭!”
一个六十多岁面色红润老头坐在上首处招呼李宏坐下吃饭。而些时乘巧的小妞妞也端上来一个小铜盆,里头放了个细白瓷的小酒壶,小豆芽熟练的往酒壶里注满酒,苞谷把大茶壶里刚烧开的水倒入铜盆里,没一会儿酒香就漂出来了。“让让……都让让……!”
一个憨憨的声音从李宏的背后传来。就见苞谷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黑色砂锅进来了。“俗话说的好,无鱼不成宴。虽然这泥鳅算不得上品,却好歹也算是鱼了,这个时节也算得上肥美。这粗砂锅豆腐炖泥鳅最是能够养护脾胃,又能兴阳除湿,对肾气不足也能有些裨补。”
孔九爷拿起酒壶给李宏倒满酒说道。李宏赶紧双手端起面前的酒杯向孔九爷敬酒,两个人碰了下杯,李宏把酒杯送到嘴边抿了一口,随即皱了下眉,说句实在话他真是不喜欢喝这黄酒。可大桥底下的常住户都知道孔九爷就好这口儿黄酒,因此他也只能客随主便了。也许是察觉到了李宏的异样,孔九爷笑着给他夹了一个了猪肉九子,让他先垫一垫嘴,再细细品手中的酒。李宏夹起丸子咬了一口,把嘴里那些苦辣的味道压了下去。他有些不解的看了一眼对面的孔九爷,总觉着他话里有话,所以便等在那里不说话,想听一听其中的道理。“这老话里有七月流火的说法,这个时节正值暑热将退,天气转凉。而此前由于暑热难耐,人们也大都嘴上贪凉,使得脾胃受了制,至使寒气入了脾经、胃经,由于此时暑热退去,凉意渐生,而此前入得脾经、胃经的寒气也都散了出来,使得脾胃失和,人也变的食欲不振,精神萎靡。而这粗砂锅炖豆腐泥锹正是这个时节调养脾胃的佳品。再有就是这泥鳅豆腐性平,味甘,入脾经,胃经有调合脾胃之能,所以老辈子就有了七月末吃泥鳅炖豆腐的旧事。”
孔九爷再次举杯,把杯中的酒一口干了。李宏也把赶紧端起酒杯陪了一杯。这时候他觉着嘴里的黄酒多少有股甜味了。“再有这夏日里闷热多雨,湿气本就重,暑热带着湿气也不自觉的侵入了人们的身体,这湿热本属阴,入体后使得人阴阳失和,但这不是实症阴盛阳虚,只是阴虚盛而阳不兴,而这泥鳅却有滋阴清热,祛湿,兴阳之用。而且阳化气,阴成形。阴可以补,而阳补之却是难上难,故只能振奋兴阳。”
李宏听了也是一头雾水,不明白这与自己有什么关系。他有些疑惑的看着孔九爷。“你正值壮年,又不得阴阳调和。虽偶尔能发泄出来,却也是草草了事。再有就是那里之妇人,其本人也早已是阴虚阳亢之症,从而阴邪入体,故多生有淫邪杂病,少去为好!再有这黄酒气味苦、甘、辛,有活血驱寒,通经活络之功效。对于你这种做力工的人有些益处。”
孔九爷说着话,又开始劝酒了。就这样在三个孩子的欢笑声中,李宏喝的有点上头了。汗水顺着脸直往下流,而此时他却觉得身子轻快了许多,常年冰冷的脚也热涨了起来,膝盖的旧伤也热的有点发痒了。早晨起来他的头有些沉,他只知道是苞谷把他背回来的,并且昨晚自己拍着胸脯答应孔九爷以后会带着苞谷去打零工。李宏揉了揉头准备一会儿带苞谷去人力市场碰碰运气,看看有什么活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