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没跑路归没跑路。但这整件事,却是一天比一天的不乐观。唐国大将李靖自从在漠北诸君建城,除了一边建城,另一边……则就好似入乡随俗一般,整日价带着一群骑兵到处游荡巡查。好几次颉利可汗的人马偷溜到阴山下去抄掠附近村寨,打劫来往商旅,可最近的情况,却是妥妥的越来越不乐观……最初跑路上阴山的时候,颉利可汗的大军偶尔溜下山打草谷,时间限制最少还能有个七八天——然后再长的话,通风报信的牧民就该带着唐军过来了。可是随着时间进行,这个时间限制……却是越来越短。从七八天,逐渐变成六天左右。接着又是四五天,最后越来越夸张。他们只要带着兵下山,别说穿着甲胄去打草谷了,哪怕仅仅是寻些柴火上山,路上被看见。不用想,也就两天左右的功夫,就能在山上的隐蔽处观察到附近经过的唐军。这毫无疑问也都是附近这些该死的牧民干的好事!出现这种情况,颉利可汗也好,手下几个将校也好,只能说……事情变成这样,大家也不想的啊……日子还得过不是。这天颉利可汗下令全军直接原地扎营,伊力珍,夷男,虽然也照做了,但现在依旧感觉……太特么的难顶了,本来就粮草物资紧缺,随时面临围剿,整个大军随时有覆灭的风险。这种情况下还随地扎营,这不是闹呢吗。不过两人当面和颉利可汗反应完……颉利可汗却优哉游哉的闭着眼,微微一笑。“诸位……若是在山中东躲西藏便能活命,我等又何必跑出来?”
……颉利可汗这一反问,一下子还真把伊力珍和夷男给问住了。俩人都不由得愣了一下……我靠,可汗说的挺有道理啊……也是,躲躲藏藏能有用,大伙怎么会混到今天这个鸟样……用汉人的话说,这简直是成何体统。不过这好像不是放弃治疗的理由吧……两人纠结了半天,还是感觉应该说点啥,但是思索下来……又不知道该说点啥。这支支吾吾之间,颉利可汗身边一名明显是汉人发型,文士衣冠的中年男子淡淡开口了。“两位将军,又何必紧张?”
“先前咱们大军驻扎在定襄城外,将军不也默认了?”
这人正是目前颉利可汗的现任宰相,或者说军师,副可汗……郑玄年。总之是智囊人物。被郑玄年这么一提醒,伊力珍和夷男倒也想起来了。当时的情况,的确是身后有追兵,虽然逃了一阵,最后也算不见了追击者,但……逃脱之后,一看脚下的地方……正是原先被攻破的定襄城旧址,这个地方说来伤感,不过众人也没时间伤感。人困马乏,怎么扎营的问题……说来比此刻还严峻些。当时伊力珍和夷男也是心力交瘁,默认了颉利可汗驻扎定襄城外的决定。两人本来以为夜里肯定会遭遇劫营……但意外的,第二天却也没发生什么了。“大漠毕竟是大漠,这地方之广大,比汉地核心区域也不差多少。”
郑玄年淡淡说道,“实在话一句,我等如今能逃离唐军的虎口,基本就是靠运气。李盛那妖孽就不说了,便是被李靖逮到……此间之事又岂能善了?”
“所以说诸位相信长生天便是,只要运气不是太差,不至于那么巧。不毛之地无人居住,这反而是优势才对。”
郑玄年这一番话下来,伊力珍和夷男点了点头,也算终于冷静下来。不过这时反倒轮到颉利可汗面露忧色了。“但如此岂能长久……军师,方今之事,可有高见?”
颉利可汗满脸忧虑的看向郑玄年,“如今进退不得,生死由天。唐军凶残如虎,我等又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对目前的突厥残部上上下下来说,都算是一个终极问题。如今真就是大势已去,该怎么办。伊力珍和夷男专门跑来面见可汗,虽然说的担忧扎寨的位置问题,但专门跑一趟,心中却又何尝不是在担忧这个终极问题。不光颉利可汗,伊力珍和夷男,此时便是颉利可汗帐中的亲兵卫士们,也是面带苦色,偷眼看着郑玄年这边。被这么多目光盯着,郑玄年深吸一口气。“如今之计……全靠咱们自己硬抗唐军,已是不可能维持,诸位将军担忧的其实没错。”
“方今也只剩一条路,想想咱们这支残军……还有什么别人没有的东西吧。”
“别人没有的东西?”
郑玄年这个问题一下把颉利可汗,伊力珍、夷男这几人都给问住了。“别人没有……”“咱们这区区一支残兵,现在几乎是风中残烛,吹弹可破……还能有啥别人没有的?”
夷男不禁面露难色,这话虽是自己说的大实话,但自己说的……和别人来说,也没啥区别,都是一样的扎心。一支残兵,要是能有别人没有的长处,那怎么会混到这个地步,咱就直接长驱直入硬冲长安不就完了。这不是做不到,没办法么!不过众人面露难色之际,郑玄年却是忽的微微一笑。“诸位是否忘了一件事?”
“我等虽是败军之师,但却与天下所有的军队都不同。我们是唯一一支和唐军作战过的军队!”
“我等最大的优势,便在于我等有经验!哪怕是战败的经验,也绝对是旁人所无!”
郑玄年猛地抛出这个观点。紧接着……伊力珍和夷男都是一怔,颉利可汗也陷入思索。你别说这还真是个长处……不过,仔细想想,好像也不对啊。现在咱们这大军都快成乞丐军了,便有十倍百倍的经验,又有啥用?人家唐军老远一个手雷齐射同时投掷,咱们这几千人就得立马拉闸。粮草都快彻底断了,这经验也不能当饭吃啊。不过……就在伊力珍和夷男满脸苦涩的时候,颉利可汗好似想到了什么,忽然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