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其他人安静下来的瞬间。裴寂脸色也是僵了一下,心中大感讶然,不过也同时发出了“咯噔”!一声。因为,裴寂这才发现其他人原来不仅仅担心这事前途未卜,而更是在害怕这事根本就不是真的。而这是完全有可能发生的,毕竟海贸这利益太大了——别说是东南岈的马尼拉这边,自打海贸火起来之后年年都要冒出不知多少桩行骗之案,就更别说杭州了。那地方相比马尼拉,更是财富云集。哪怕李二这等严刑峻法之君,对于杭州也缺乏足够的管控力——对暴力犯罪李二是能按的住的,李二的禁军非常牛逼,但轮到行骗一类案件,那就李二也搞不定了,年年都有不知多少叱咤风浪有年的老海商因为遇上了手段了得的骗子,一夜之间被骗的倾家荡产,投海自尽。杭州市井间流传的各种江湖传说里,起码有一半都是各种诈骗奇闻,百姓素来对这种波澜起伏又诡谲莫测的东西充满好奇心。当然,裴寂现在不是好奇,但他却不得不用心考虑,这种可能性。如果事情是真的,那就真麻烦了,因为自己恐怕很难向众人拿出证据来证明这个传闻是真实的,而没有证据的话,要出海前往南边去寻找新大陆,那就太儿戏了——万一一个不留神,那可能都不需要李二这昏君搞什么事了,大伙直接喂鱼那还不是美哉?不过裴寂脸色呆滞,苦思一阵,接着,还是硬着头皮将自己的分析说了一通。尽管就这么因为一个传言就前往南海,这怎么看都有一股儿戏的味道,但是,裴寂这次却是切切实实的感觉到了危机,那种扑面而来,好似一把银晃晃的刀子贴在眼皮上,冰凉的体感透过皮肤直冲灵魂。又像是双手握着灼灼燃烧的火炭,总之,这一次的恐惧感和之前都不同,裴寂是真的感觉,这种感觉太清晰了。连预感都这么清晰了,再不动弹就真完蛋了。虽然裴寂自己是觉得论据有些不足,毕竟情报就比较不足。但他一通说完之后,王景、李天城等人听了裴寂的分析,反而都露出了然之色,快速的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紧接着纷纷露出思索之色。尽管这个表情当然谈不上应允,更不能说是赞同,但,裴寂还是大感意外,没想到这帮人竟然还就听进去了,不由暗暗感叹果然是老伙计,都是知心人。但话又说回来,裴寂心中也隐隐有些不安,这帮刁毛怎么好像就没点自己的想法。不一会的功夫,让裴寂松了口气的是王景等人还是将此事应允下来。总之。这么一来,迫在眉睫的压力,比如李二的禁军最近越来越离谱了,钢铁大炮船都特么二十多条了,这开出来鬼顶得住啊。至于这东南岈内部也是隐患重重,据传暹罗王府库都空虚老长时间了,最近还总在马尼拉这片宅邸附近见到有人鬼鬼祟祟的似乎在观察什么——这岂不就是隐患重重!而这么麻烦凶险的局势现在终于有了一个结果了——跑路。惹不起跑得起,出了海总该没人威胁到这边了!不过,裴寂心中依旧有些不安,因为说到底。抛开别的不谈,这次的事主要是自己一力主张,尽管最后其他人都认同了自己这番提案,而且算是相当重大的提案,但也正是因为自己提的,裴寂心中就十分没底,这个时候,如果魏征、房玄龄等人在此,大概率便要嘲笑裴寂一番,这特么的根本就不敢自己拿主意还总想当清流领袖。不过魏征等人,毕竟不在此处。他们是李二的大臣,不是裴寂的家臣。虽然心中忧虑,不过,也正如裴寂当初做这个决定之时那样,裴寂知道这情况的确是无能为力,南海这一圈的各种地盘都太难顶了,这才决定要走,或者毋宁说,这其实也不能算是一个“决定”。不过当然了,裴寂是不会想到这种关节去的,在意识到自己是没办法才被迫跑路之后,裴寂也就坦然接受了这个观点。既然不是自己的“决定”,那出事了应该也不是自己的锅。虽然害怕归害怕,但身为大儒,裴寂还是迅速通过心理建设给自己找到了安全感。不过决定是决定了,但,具体要怎么行动,这却又成为了另一个新的问题。当然,最紧要的决策做完了,虽然心中十分沉重,王景等人这一大群都是,但好歹也算有了主心骨,迅速都行动起来,最终估算了一番,大约是要筹备三月左右的时间。三月左右,这个时间算不上长,但肯定也不短,对于五姓七望来说,这又是一个麻烦的变数。如果是搞其他的事情,那么有些变数也不奇怪,然而这次却是出海,并且还是风险最高的那种,要前往陌生海域,怎么想都是一股风萧萧兮的味道,这种时候还要花三个月的时间来准备舰队,以及各种安置筹备,想想就叫人烦躁。不过也是因为这次事关重大,或许是有某种奇特的心理学机制,王景等人反而被刺激的纷纷勇武起来,各种规划各种执行,反而有了当年当大儒所没有的执行力,总之整个船队紧锣密鼓,各种配置迅速堆积部署起来。而就在这过程中,一个月后,王景等人的船队,算是先将大船凑齐了——这个时间并不漫长,五姓七望这连人丁带资产的太多了,没有个七八十条大船完全打不住。而这个时候,王景裴寂等人也算是送了口气,虽然这许多大船又消耗了不少资产,不过好歹船也是耐用品并且真的有用,不像从前搞得各种产业,万一发现不盈利,那就彻底完蛋。虽然弄好了船队,但还有各种资产必须带上,同时武备,物资,食物,等等。要搞定这些,还需两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