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泛起鱼肚白。时千起床，洗漱，整理，母亲在书房读书，餐厅桌上有吐司和粥，时千顺手拿了两片吐司便踏出门去。时千不喜欢吃单调的吐司和牛奶，但母亲吃的比较随便，每日都这样准备，凑合着吃。他很少对母亲要求什么，生活上的事尽量都是自己解决，少给她添麻烦。南城的栀子花开了，十字路口的绿灯亮了。五月份分外明媚的阳光，能让时千沉闷的心情稍微晴朗一点。本以为睡一觉会心情好点，结果没有用。本来可以到学校门口的小吃摊买手抓饼的，但没什么胃口。只要安静下来就会想到烦心事，让风吹过，车声躁动，似乎能排解一点。                                                                                     非住校生可以不用参加晨跑。教室没开灯，里面空无一人。和往常一样，不论是否住校，时千都是全班前几个到教室的，为了好好学习。学习是一件很忙的事情，而时千是一个大忙人——一个喜欢把自己弄得很忙的人。只要能忙起来，那么什么烦心事都可以忘，还可以让时间变得有意义。在老师们眼里，时千就是一个可以被吹捧到年段里的学习榜样。在时千眼里，教室就是战场，教室办公室就是邮政局，所有老师都能处。而在班里的某些人眼里：时千长的好看，很多女生喜欢；成绩好，老师喜欢；有些“高傲”，带手机不上交，好牛的样子。总结：时千这人留不得。“千哥！！你果然到教室了！我今天特地没吃早饭就来了！！”

聿大喊着冲进门，双眼放光。时千笑道：“手抓饼放你桌上了，番茄酱的。”

聿比了一心：“我就知道你会给我带吃的，奈斯。”

放下书咬了一口，激动涕零，“果然还是校门口小吃摊阿姨做的手抓饼好吃，学校天天就那几样早餐，都要吃吐了。”

“来点精神食粮，丰富一下营养。”

时千指了指书。“都说营养价值营养价值，书压根就卖不了几块钱，没营养。”

聿没好气地道，“小说可比教科书卖的贵的多了。”

“你这话别给建明听见，到时候哪天就把你书柜里藏的宝贝小说都搜刮干净了。”

“切，我寝室里还有存货呢。他搜的完么他。”

闲谈之间，时千双眼并不离书。同学们陆陆续续地走进教室，整理作业的整理作业，灌热水的灌热水，打扫卫生的拿起抹布干活，在寝室熬夜学习的人终于撑不住了往桌上一趴。明阳重点中学，是坐落在南城城郊的一所百年名校，也是名副其实的“看守所”。要知道学校挑的位置可是一块“风水宝地”——门口是安静的村落和新建的小区，左边是第二人民医院【简称“二院”】和武警大队，右边是监狱。用叶钦的话调侃来说就是：要是我们这些“看守所”里的人不好好学习，就要被拎去监狱，那些学疯了的就要送去二院。学校秉持着“自主，专注，高效，差异”的学习理念，让“每个人成为更好的自己”，向全国名校进军。论说“谁的高中不痛苦，谁的青春不迷茫”，大概只有真正想把自己忙得不可开交的人没有这样的忧愁吧，其余的都是苦中作乐。时千把聿怼回去学习，正想安安静静地收获早休之前的最后一点安静的看书时间，忽然又有一人叫他。声音温软：“时千……我报名了今年的十佳歌手，你会来听吗？”

时千手上的笔一停。“你想我去，我自然会去。”

“嗯……谢谢你。”

时千咬唇，忍了半晌，终于抬头，面对羽鸥——他的前女友。“你现在和锐怎么样了？他对你……还好吗？”

羽鸥笑了笑，“挺好的。”

“……嗯。想唱什么歌？”

“你知道《大鱼海棠》吗？”

“嗯。”

“里面有一首《大鱼》特别好听。”

“我听过，特别适合你的音色。”

“是的哦。”

羽鸥的表情努力变得轻松，“祝我成功，好么？”

“祝你成功。”

“谢谢你。”

这一声谢谢在时千耳中听来很不是滋味，他突然连敷衍都没了心情。聿在书山后面探出一双眼睛，轻声道：“喂，时千。”

一个小纸团滚到脚边，时千弯腰捡起。【下午新学生会弄了个诗展，你去不去？】诗展……？时千斟酌了一下自己手头需要做的事情，觉得可以抽出时间。【可以，我感兴趣。不过……你什么时候也对诗感兴趣了？】纸团丢去又丢回。【这不是拉着你走走嘛，看你刚刚跟羽鸥说话那表情，憋的跟吃了一斤米田共一样。】【......】真会说话。后方聿在偷笑，时千吐出一口气，揉碎纸团，丢进了右手边的小垃圾袋。正常的一个上午的课，正常的一个下午的课，放学铃声响起，时千的第一个念头是冲向教师办公室。“强哥！这个题还有另外一种解法！”

“哦？另外一种解法都给你做出来了？”

数学老师强哥推了推眼镜，“这就是你低头一节课自顾自写东西，都没抬头看过黑板的原因？”

“额……”时千挠挠头发，“有点上头。”

强哥拿起时千的草稿纸，又开始数落他了，“你说你啊，明明文科那么好，却偏偏来这理科班找罪受。你要是去报文科，985、211不是稳稳的吗？”

“嘶……可是我政治真的很烂，奶奶也不让我学地理。”

李蓉是楼上办公室的地理老师，因为年纪很大还内心年轻，被同学们亲切的称作奶奶。她是明阳出了名的地理老师同时也出了名的严格，时千到现在还记得当初请求奶奶让他高考报考地理，奶奶硬说他没有地理这门学科的思维，不给报，甚至还跟他母亲电话说了不允许他报考地理的几十条原因。时千所在的班级是化学生物班，外加一门选考科目，大部分人都选了地理，时千没法，只能学历史。“你要不是靠着语文，英语和历史的分高，你这全班前几的名次是真的难保。我说了很多次，理科太好拉分了。”

每次跟强哥聊选课的问题都没有结果，反正早就生米煮成熟饭在这化生班了，时千只想好好讨论数学问题。作为虽然理科成绩不好但总是愿意努力问问题的好学生，办公室的老师们还是很喜欢时千的，不但强哥给时千问问题的特权，奶奶也经常照顾他，送他一些吃的用的。解决完学科问题，强哥突然道：“诶那个我听说今天学生会不是有什么诗的活动吗，你一个学生会会长你不去？”

“啊这……学生会会长已经换新人了，我已经不是会长了。”

说完这话，时千回头看向门外，果然，聿正在用杀人的眼光盯着他。“强哥我先走了哈！”

时千连忙收拾纸张溜出门。“好你个时千，你还知道出来是吧？？”

聿扬了扬拳头威胁他。“劳烦您老在这等我这么久，要不就用早上请你吃的手抓饼赔了吧。”

“时间是金子，一个手抓饼够？下次也要给我带。”

“好好好。”

时千投降。两个少年飞奔穿过走廊，凉爽的风拂过脸颊和脖颈，广播的音乐飘渺入耳，栀子花香传的好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