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心昀听到“回家”两字,心中蓦地一紧,马上艰难地摇了摇头。林修逸见他嘴角又溢出了血丝,以为他是急火攻心,赶紧说道,“总要等你安顿好一切才走的,不必如此着急,安心静养就是。”
“修逸……此事说来话长……”陆心昀疲惫地闭了闭眼睛,“我不是一人来这的,有好多人为了救我,不顾危险千里迢迢地来到梵华城,可……”“心昀,心昀你听我一次,不要想了。”
林修逸用准备好的毛巾拭去陆心昀额间细密的汗水,尽量以一种很温和的语气和他说话,“如果我猜得没错,琅烨肯定也在那些人之中,并且与你走散,无法联系上她。我答应你,一定把她和你的朋友完完整整带回来,可以吗?”
“……你哄小孩子呢,修逸。”
陆心昀苍白的脸颊露出一丝微笑,那憔悴的模样看得林修逸心里都很难受。他想起两人共同的好友苏铭宇仍在神界囚禁,现下陆心昀又是这般模样,眉宇间不免浮现凄楚之意,而这一切都被陆心昀真真切切地看在眼里。“昀儿,我觉得修逸说得对,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其他什么都不用管。”
秦越按住陆心昀的脉搏,晶紫色的眼里氤氲着复杂的思绪,“你受伤太重,不知要休养多久才能恢复如初,这次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乱来……寻人之事,交给修逸即可,不必多添烦忧。”
“教授……修逸……”陆心昀强打起精神望向面前的二人,总觉得他们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隐约猜到了几分。他垂下眼帘,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轻道,“鑫乐国拿我威胁父王了吧?”
“……”秦越被陆心昀问中关卡,知道聪慧如他已经猜到七八成,便不打算隐瞒。他从背包里拿出一封黄纸包的信,将它递到陆心昀手中,轻声道,“这是衡钧托我带给你的,里面详细记载了鑫乐和雪华的局势,以及他现在负责的事宜。眼下国内风云异变,各方势力蠢蠢欲动,一切小心为上。”
“……”陆心昀看着手中清隽却有些虚浮的笔迹,心底的位置又开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怎么也抑制不住。他轻轻抚过沾染墨香的字迹,终是没有打开信封,而是小心翼翼地把信封放在身侧,就像把他心里的人放在了那里一样。衡心均匀,不偏不倚,公正心直……陆心昀慢慢阖上眼眸,脑海里浮现出那张他日思夜想的脸,不知为何竟有些怯懦。一直以来,他为了救兄长的性命四处奔波,尝尽苦头,到最后终于寻得弗洛珠救醒了他,却又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最熟悉的陌生人。哥哥,你仍和以前一样念着昀儿,我却害怕面对现在的你。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本能地感觉到,有些人,有些事,再也回不去了……“呼…………”寒凉的风在洞外呼呼作响,墨发青年握着信陷入了沉睡,眉宇仍和之前一样紧紧蹙着。林修逸俯下身从他腕骨里提取了几层熟悉的能量,灰蓝色的眸里流转着忧虑,像是透过他看到了遥远的将来。“兹——”一重电流从指尖流窜而过,林修逸迅速抬手结成术法,无数金蝶立时汇聚成了陆衡钧的幻影。他看到墨发青年端坐在轮椅上,身后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似乎在哪个地方见过。“昀儿母亲芸枫的兄长,舒云奕。”
秦越小心地给陆心昀掖好被子,起身走到林修逸身边,“舒先生,钧儿,你们可抵达世界法庭了?”
“到了。”
陆衡钧说着就指向身后的金色古堡建筑,在转身的瞬间忽然看到镜像术法中沉睡的弟弟,心一下子揪了起来,“昀儿如何了?”
“已无性命之虞,只是还很虚弱,需要休息。”
秦越的声音像定海神针插在了陆衡钧的心上,他长长地舒了口气,感觉心情都清朗了许多,整个人愈加有了精神。他本想再多看弟弟几眼,耳边却忽然传来陌生的脚步声,惊得他赶紧取消了能量链接。“那是——”舒云奕看到有十几人陆陆续续往最北方的古堡走去,身上都背着鑫乐国特质的剑,看起来威风凛凛的模样。陆衡钧凝视着走在最前方的华服公主,右手不觉握紧了拳头,青筋浮现在了泛白的皮肤上。“殿下!”
远处传来马蹄落地的声响,陆衡钧回身一望,发现是雪华王宫专派的特别行动组的成员到了。为首的黑袍女子勒住缰绳跃下马背,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陆衡钧身前,俯下身行礼,“三组组长钟离叶,向殿下请示。”
“……”陆衡钧仔仔细细看了行动组的每一个人,墨色的眸微微一黯,说道, “距离开庭时间不到半小时,作为证人的李清怎么还没到?”
“李少将刚刚驱毒,身体状况不佳,实难——”“祈雨,慎言。”
钟离叶低声呵斥正在解释的成员,双手交叠又向陆衡钧行了礼,“殿下,昨夜医院传来消息,李少将情况突然恶化,陷入昏迷之中,其他医师正在全力救治。眼下……还没有苏醒的征兆。”
“……”又是死一般的沉寂,陆衡钧的眼神像刀锋一样刮在每个人的脸上,吓得他们都不敢说话。不知过了多久,墨发青年才慢慢地叹了口气,十分无奈地说道,“李少将也是命运多舛之人,但愿他能平安无事。只是这次若无法替雪华争赢,只怕辜负母后的良苦用心了。”
“殿下哪里的话,王后自始至终都念着陆家二位,定会付诸全部助殿下赢得此战。”
钟离叶强调了“陆家”两个字,舒云奕下意识握住了陆衡钧的手,却被他轻按了一下推开了。越来越多的人从远处涌过来,一时广场上充斥着琳琅满目各式各样的制服,都有些分不清谁是来自哪个势力的。“既然大家都来齐了,走吧,军机千部的署长在等着我们呢。”
陆衡钧从钟离叶身上移开视线,有些疲惫地靠在轮椅后背上,细碎的发遮住了他的眼睛。舒云奕小心地推动他身后的轮椅,感觉陆衡钧的脸色比刚才更难看了些,只是因为有阳光才没那么明显。“钧儿……”“没事的舅舅,一切我自有办法。”
陆衡钧打断舅舅的话,脸上露出了一丝浅笑,似乎是在宽慰对方。钟离叶跟随轮椅不断行进着,眼前浮现出钟离玥凄然的神情,心下逐渐渗出至极的寒意。雪华的天下永远只有一个主人,那就是钟离和楚家共同的子孙。任何想要从中分走一杯羹的谋逆反叛之徒,都必将付出无比惨重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