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声，立刻循声望去，楼敛歌依旧是方才的那一袭白色袍子，将她苍白的脸色映衬得更加明显，饶是如此，那股自骨子里散出来的优雅沉着之气依旧不减分毫。她款步走进门来，目光定定落在九挽身上，冲九挽微微颔首致意，道：“这位便是名满岐阳大陆的怪医九挽先生吧？敛歌失礼了。”

九挽浓眉紧蹙，不自觉地眯起眼睛认认真真地打量着眼前说话之人，有那一瞬间，他觉得眼前的人像是曾经在哪里见过，那种感觉甚是熟悉，也很微妙，却是怎么也想不起一丝一毫有关的记忆。“敛歌。”

“大姐。”

兄弟俩喊了一声，下意识地往一旁让了让，楼琼宇顺手给楼敛歌抽了一张椅子出来，扶着她落座。倒是一旁的沈商卿意识到楼敛歌的身份之后，连忙起身，往后退了两步，看了看楼凤霄，有些紧张和局促。楼凤霄不动声色地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冲她浅浅一笑，像是在安慰她。“咳咳……”九挽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低头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问道：“天灵教大小姐，是吧？”

“是。”

“你方才说，赶我离开？”

“先生听岔了。”

楼敛歌弯眉浅笑，“敛歌说的是，不会赶先生离开。”

九挽狠狠皱眉，言下之意不都一个意思？“看来你们之前是想过要赶我离开？”

“不然。”

楼敛歌摇摇头，“天灵教的待客之道，来者便是客，从来没有要赶客人离开的道理，只不过，来时由你，去时……由我。”

她明明是在低眉浅笑，明明是在细声细语，明明是在好言相谈，九挽却听得头皮发麻，比之方才楼凤霄与他谈话时紧张得多，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惧意和不安。更可笑的是，方才楼凤霄言辞之间稍有不妥，他便觉火冒三丈，想要跳起来打人，可楼敛歌这字字句句带着明晃晃的威胁之意，他却生不出气来，她就像是一个克星，一个致命点，不声不响、不知不觉地就掐住了他的要害。想归想，他九挽行走在外这么多年，又何曾受过别人这般胁迫？“老子算是听明白了，言下之意，只要老子不答应帮你们救人，你们就会把老子困在这天灵教，是吧？”

“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要怎么理解是先生的自由。”

不轻不淡的一句话把问问题又推给了九挽，听得九挽直瞪眼：“不是，你这……”“大小姐。”

门外传来木牙惊慌的喊声，下一刻木牙冲到门前，伸手朝着楼伯勋的院子指了指，“教主情况不好，秦大夫让我来请您过去……”他刚说完前半句，楼敛歌就已经站了起来，立刻朝着门外走去，楼琼宇看了看楼凤霄，兄弟俩亦是一声不吭地跟着往外走去，走出门之后，楼敛歌突然停下脚步，回过身朝九挽看来。九挽只觉身上一沉，回望过去，四目相对，楼敛歌眼中没有了方才的清傲与沉稳，带着一丝迟疑和焦躁，似乎想要跟九挽说什么，可是她拧了拧隽眉，终究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又收回目光，与楼凤霄二人一起快步离开。顷刻间，屋内又只剩下沈商卿和九挽两人，当然还有那个伸着懒腰，从房梁上跳下来的二狗。四下里一片寂静，二狗看了看沈商卿又看了看九挽，沈商卿则撇着嘴看着九挽，九挽被看得浑身不自在，跳起来喝道：“你们看着老子干什么？又不是老子让他生病的！”

“啧啧……”二狗摇头叹息一声，跳到桌子上捧起九挽面前的茶盏品了一口，满意地点点头。“怎么，难不成你们都觉得这是老子的错？”

九挽方才在楼敛歌面前被全面压制，恼火万分，“凭什么？老子不救人，就是有错吗？”

沈商卿一愣，看了看九挽又是恼怒又是委屈的表情，想了想自己前后经历过的事，缓缓坐下，道：“你没错。见九挽有些意外地看着她，她继续道：“医术是你自己的，你想不想救人、要救谁，都是你的自由，没有人能胁迫你，若是拿不出你想要的东西，你大可以拒绝，这些你都没有错。他们兄妹今日所作所为，我不能评判对错，我只能说，如果我是他们，如果有一天我面临和他们同样的情况，也许我也会像他们一样，用尽法子求你出手，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实在不行，大不了让你一起陪葬。”

九挽听了她前半段话，正在因为她理解了自己而感到欣慰，待听到最后一句，当即沉了脸色。“当时我请先生帮忙救承泽，其实是和一样的心情，只不过我没有他们的能力罢了。”

九挽白了她一眼，扭过头去没有说话，虽然看似依旧气恼，心绪却越来越复杂，尤其是只要想到楼敛歌的那双眼睛，想到她离开时那欲言又止的模样，想到她眼中的挣扎与无奈，他就会觉得心下一阵阵难受。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总觉得这个人这么眼熟？在哪里见过？在哪儿呢……骤然起身，他抬脚朝门外走去，由于动作幅度太大，把椅子带得翻到，发出一声巨响，吓得刚刚喝了一口茶的沈商卿再次被呛到。“你干什么……咳咳……”九挽停下脚步，回身看着沈商卿：“我欠你一个人情，是不是？”

“不……”沈商卿有些没搞清状况，抹了抹嘴角的茶水，突然眼睛一亮，连连点头：“是！算不上是先生欠我的人情，不过先生曾经答应过我，定会竭尽所能替我救下承泽。”

“眼下沈承泽是救不了了，只能靠你自己凑齐七神器，再想办法。”

“是！”

“那行，既然我欠你一份人情，而你又欠楼凤霄的恩情，我姑且转个弯，答应去看一看那个老王八蛋现在怎么样了。”

沈商卿心头一喜，“多谢先生愿意出手相救……”“打住。”

九挽抬手拦住她，“我没说答应帮你们救人，我只是说，答应去看一眼，至于救不救、能不能救，那都是后话。”

“好！”

沈商卿长舒一口气，一骨碌起身冲出门外，本想找两个下人带路，却发现四周一个下人都没有，不由面露焦急之色。“沈姑娘。”

脚下突然响起一道声音，吓得沈商卿差点跳了起来，低头一看，只见一团黑影缓缓飘了起来，凑到沈商卿身边：“你们要去哪里，我带你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