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仅仅拿了前五，还是挂边的第五。”

周长远有些无奈的道。“第五？这……”张可难以置信。倒不是说张可对太过自负什么的，实在是这个时代的手工艺术倒退的严重，远远不如古代，更别提是被神化过的影视剧技巧。一个现实生活中的普通养生功夫，到了影视剧里就能成为十方俱灭的超级大招，甚至能藉此成仙，可见技巧术艺在影视剧中得到了怎样大幅度的加成。可就是这样，才拿了个第五……怕不是黑幕？周长远看出了张可的想法，解释道：“首先参赛者是来自五湖四海的三百三十一位玉雕年轻高手，你随随便能拿前五，已经非常厉害，其次那些评委的眼光的确不一定行。”

“……可话说一千道一万，你拿第五，就说明前四个非比寻常，千万要小心和谨慎，不要阴沟里翻船啊。”

周长远娓娓介绍开来——这一次的参赛选手，分为专门在专业大学里从事这个行业，注重专业素质的“学院派”、跟随当代大师做学徒，老辈玉雕人的徒弟身份的“传统派”、真正入行，跟随公司长年累月制作，经验丰富的“实践派”，以及少数散人，自成一派。“说起来，这四派哪一派都不能小视，都有自己的长处啊，别看散人什么都不是，可关键时候，总是弄出一些出乎意料的东西，今天初赛的冠军，我记得就是一个散人。”

说实在的，张可自己应该也算是散人一派吧。“那其他派呢？”

张可询问道。“学院派的人最年轻，也最富有奇思妙想，他们赋予玉雕的好多含义，非常有价值。”

周长远认真的道。“传统派最重传统手艺，精巧和技法那是没的说，其他三派加在一起，也赶不上传统派的那些秘不外传的技法，和精彩绝妙的细节。”

周长远说到这里顿了顿：“我就是传统派出道的。”

“那专门给这种公司出品手工的实践派，他们的长处在什么？”

张可询问。“说起来，学院派和传统派发展的都好，唯独实践派太苦，说是受益人，却像个工人，领死工资，干的还最多，但这也是他们的长处，论经验他们是第一，没有任何短板。”

其他三派无论哪一派，都有擅长和不擅长一说，诸如有的擅长镶嵌，有的擅长勾线，有的则擅长棱角。而实践派以此为生，客户要什么样，他们就得怎么做，什么都做得来，什么要求都能应付。可以说，实践派集合了前几派的所长，但又不是特别长。接下来的时间里，周长远又给张可说了很多内容，让张可一一记下来，指不定会有用。还有那些关于玉雕的史事和趣闻，也许就是题目之一，若是死在这个上面，就太不值得了。由于时间紧张，不能一个个去理解和体味，所以张可就是拼着死记硬背也要记在脑子里，否则就尴尬了……他们一直聊到深夜两点多，周长远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老年人，精神头好的仿佛一个壮小伙子。两点多他还精神矍铄。“好了，你赶紧休息吧，明天就要开始了，不能耽误你休息了。”

周长远说着站起了身，捶捶腰，弓着身准备要回去了。张可有些不忍心，叫住了周长远：“那个……老周，你这半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周长远诧异的回头，不解的看着张可，意思是你问我这个问题啥意思？“半年里前两个月的确累，吃了不少闭门羹，中间加入的人越来越多，有人帮我办事，事情就麻利许多了，然后就是这一个月，准备活动累点，不过也值。”

周长远笑呵呵的搓脸提神，表示自己还能奋斗下去。张可有些难以理解：“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愿意付出这么多？”

就算是想让张可在玉雕行业起来，也得有个度才是，看周长远这个累的程度，半年里就连壮年人都不一定经受得住啊。“呵呵，师父您说笑了。”

周长远的眼中满是感慨：“说起来啊，当初我张罗第一个月的时候，吃了无数的闭门羹，当时我心里也打退堂鼓了，心想我这么大年纪，何必帮你一个年轻人忙前忙后呢？你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自己去拼搏挣出来地位岂不是更好？我老头子费什么劲？”

周长远说出了心里话，他也不是全能的，人力总有尽时，想放弃也是人之常情，张可完全理解。理解到啥程度？张可理解到了反而不能理解为啥周长远会坚持下来。是啊，一大把年纪，名声地位都有了，孩子金钱也不缺，非要受这个窝囊气？“可能是因为我脑子太迟钝了吧，当年我小时候，跟师父学玉雕，别人都劝我这个行业不好，就算是随便找个掌柜当学徒，干几年自己开个铺面，也比当手艺人好不是？”

周长远自嘲笑道：“可我这人优柔寡断，一直拿不定主意，就这么犹犹豫豫，犹豫到那些师兄弟转行了，犹豫到我年过不惑，一直犹豫到我奠定了在玉雕界的地位……呵，人生啊。”

“那你这次……”张可有些诧异，这么说老周一直犹豫到了把事情张罗完，也没决定要打退堂鼓？“这次刚开始有点像，后来却不是了。”

周长远看了眼张可：“随着我接触的人越来越多，我对这个行业未来便看的越来越担忧，现在玉雕界或许还能苟延残喘，或许已经活不了多久了，如果放任自流，我们这一辈人，都会成为埋葬玉雕行业的罪人啊，哪里有脸见老祖宗？”

“如果说我办这个大赛，一开始是为了你，可随着我对这个行业看的越多，我发现，其实真正的目的，还是为了这个行业，不想让它黄下去啊。”

周长远难得动情一次。他眉角都在激动的颤抖：“当时我拜你为师，真是为了学艺吗？是希望你能跟我一样，不要放弃这个行业了，等你将来越来越厉害，或许能复兴玉雕行业，可后来我却不这么想了，凭什么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我亲自复兴，就不行嘛？”

老人说着话，豪情万丈了一把。他真正珍重的，还是这个摸爬滚打了一辈子的行业。送走周长远，张可坐在屋子里沉思起来。他在想，是这几代人比前几代人少了点什么？还是等年轻的我们经过岁月的琢磨，才能多出点什么？似乎老人都有一种年轻人不曾具备的东西。“应该叫什么，风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