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觉得他的手段……很卑鄙,也第一次觉得胜利索然无味。深吸一口气,冷空气进入肺腔赶走了缠绕在他脑海多年的回忆,卫飒以为自己会忘记,但相反,时间越久,他就越是想念那双清亮的如同清水的眼睛,甚至包括那里面深深的化不开的仇恨。身上的衣裳有些单薄,虽然已经开春有半个月的时间了,但是今晚的他却感到孤独的寒冷。他裹紧自己的外袍,朝忘魂殿走。“殿下!您怎么还在这里啊?”
一道倩影焦急的在路口徘徊,看见卫飒高大的身躯一下就跑了过来。卫飒站在原地,看着那影子提着一盏灯笼朝他跑来,心里竟然不是温暖而是自责。父王说的对,他对母亲是亏欠的,因为没能给那个爱他的女人一个安稳的生活,甚至让她早逝,所以那份愧疚一生都像荆棘般缠绕着他,那是卫英的悔恨。有了他的先例,他不想再犯第二次。至少他不想愧对面前这个塞给他手炉的女孩儿。“绿儿。”
他叫了声,又不知道怎么说,绿儿忙着给他披衣服,嘴里漫应着,“在,怎么了殿下?”
卫飒动了动嘴,心里哀叹一声,摇摇头,“没什么,只是在想以后绿儿的夫婿可是有好福气,能娶到绿儿这么贤惠的妻子。”
绿儿的手忽然停了一下,然后又若无其事的打着灯笼走在他的身侧,“绿儿才不要嫁人,要照顾殿下一辈子。”
半真半假,带着点撒娇意味的口吻让这句话听起来还不是那么生涩。卫飒头疼的皱眉,他对女人有一百种手段,每一种都能让她们心甘情愿的为他去死,而且,就算她们真的都死了,他也不会对她们可怜一分,但是绿儿不同,她自十岁上被分到忘魂殿,在他身边身边十六年,兢兢业业,温柔体贴,把宫中的事宜处理的有条不紊,她就如同他的家人一般,那些手段,他不愿用在她的身上。但是……他低头看见绿儿正深深的低着头,似乎很忐忑,连握着灯笼的手都有些发抖。卫飒叹了一口气,算了,还是等到合适的机会再慢慢劝她吧。他优雅的一笑,雍容又华贵,“行,在绿儿没找到如意郎君之前就在忘魂殿,想呆多久呆多久。”
绿儿松了口气,也扬起脸朝他笑笑,他们两个人并肩走着,绿儿似乎很贪恋这一刻和他的独处,走得很慢,而卫飒为了迁就她的步伐也跟着慢了下来。并没多远的一段路,他们走了快一刻钟。忘魂殿外,侍卫们拿着剑戟守卫着,他们的英姿已经可以望见。他们的头上是一大块方正的匾额。夜晚的黑暗更显得正殿上“忘魂殿”三个字高傲霸气,“忘魂殿……呵呵。”
卫飒低低的笑了下,忘魂,忘魂,那些让他记在心上的灵魂真的能够忘记么?身后的树木忽然动了一下,发出沙沙的声音,卫飒耳朵一动,却没回头,而是让绿儿先进去,绿儿狐疑的照做,待她走进去,卫飒才回过身来,朝着树丛一声低喝,“出来。”
树丛又抖了下,等了一会儿,里面终于慢慢爬出一个人来,身上繁琐的纱裙让她勾住了一截树枝,怎么扯也扯不下来,挣不开的结果就是她一咬牙,直接把一截衣裙撕了下来。卫飒好笑的看着她愁眉苦脸的摆弄衣服,“凝香,你就非得这么热情大半夜的在本王面前撕衣服么?”
凝香“啊”了一声,脸红了下,这可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啊,能够面对面的和卫飒月下聊天,想想就是一种幸福,啊呸,她禁不住在心里啐了自己一口,没出息的,怎么能忘了正事,现在可不是对着美男发花痴的时候啊!想起自己来的目的是充满正义和道理的,她心里有了底气,抬起头来,大大方方的看着卫飒的俊脸,“殿下,”她叫了一声,又低下头,她是来赌的,赌卫飒的心。可是现在面对着他本人,刚刚出发时的信心就全都灰溜溜的不见了。卫飒“嗯”了一声,等着她继续往下说。“殿下,您就真的打算就那么放着若溪不管她了么?”
她攥紧了拳头,给自己打气,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就算是她来的理由再怎么充分,说到底她就是个丫鬟,而他是王爷,人家还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么。想着想着她又替若溪不值。“你是替小溪儿来的?”
卫飒眯了下眼,他看见这个冒失姑娘的时候就猜到她来的目的,不过,他倒很想看看这个小姑娘的勇气到底有多少。凝香吸了口气,狂点头,“是,是替若溪来的,但是殿下您千万别误会,不是若溪姐让我来的,是我自己,是我自己想要来……”她听见卫飒的那声称呼,终于放了点心。看来卫飒还不是对若溪完全丧失兴趣。“若溪姐她现在……很不好。”
她想到若溪的处境忍不住鼻子发酸,“那么年轻活泼的人就整天被关在地牢里,黑灯瞎火的,又潮湿又阴冷,一个多月也洗不了澡,而且她还受了那么重的伤,再住下去,她会死的。”
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凝香泣不成声,若溪实在是太惨了,明明是被人冤枉的,却还要受这样的苦。许久,只有夜风吹过耳边的声音,并没有卫飒的回答。凝香抬头看,却看见卫飒黑沉的脸色,心里一抖,平时卫飒都是慵懒不经心的笑着,随便一个眼神就能勾走人的心,像这样严肃可怕的脸色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凝香吞了吞口水,难道是自己说错话了,触怒了这位爷?她眨了眨眼,怒气蹭蹭的往上窜,这个男人的心真他妈不是肉做的,若溪姐都这样了,他竟然无动于衷,还要发火?算了,管他的,她把心一横,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殿下您要是真打定主意不管若溪姐,就权当今晚是小的自己发了疯,胡言乱语,您想怎么罚都行,但是小的斗胆求您,求您别偏信清音殿的一面之词,若溪姐是无辜的,要是连您也不替她说话,这次若溪姐就真的是难逃一死了。”
她趴在地上给卫飒磕头。卫飒一动,拉她起来,凝香正咚咚的磕的晕头转向,被他拉起来都有些脚步踉跄。“你说她受了重伤?”
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是,”凝香不明白他在气什么,只能是说实话,“她上一顿鞭伤才好了大半,这次又挨了打,惹得旧伤都一并发作,高烧了好多天,又憋屈了一肚子怨气,冷宫那种地方连个可以传话的人都没有,要不是钟大人赶去的及时,若溪姐早就死在里面了。”
她每说一句,卫飒的脸色就更难看一分,眯起好看的眼睛露出危险以及的气息,伸手揪着凝香的衣服退到一边,一字一顿的说,“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给本王说一遍,不许有半点遗漏。”
凝香傻愣愣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