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代茜把问题说了一遍,和之前的男人相差不大,中年女人不断点头,看起来比较满意。 直到最后一个问题。 “您对这段人生,或者说人生中的遗憾,有什么感想吗?”
神代茜仰着头说道,声音满是孩子的稚气。 也对,她本来就是孩子。 “不行。”
中年女人淡淡地说道。 “呃……” 刚才一直顺利,但是一下子的反对,让神代茜有些害怕,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最后只好求助似地看向佐藤久司。 “可以,茜,把这个问题去除吧。”
佐藤久司安慰似地摸摸她的头。 这个问题的创立,本就是抱着一丝侥幸,想要钻漏洞。 毕竟,除了那些成功人士,很少有人愿意回想失败的人生,就像是伸手把伤疤撕开,那种疼痛,绝对是大部分人不想承受的。 上了年纪的老人,心灵更是脆弱,很容易引发一些意想不到的问题。 中年女人的拒绝,在情理之中。 佐藤久司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真正问出这个问题。 “那前面那些可以吗?”
他问。 “可以,问的时候温柔一些,老人们承受不来太大的刺激。”
中年女人把病历本放在桌上,用洗手液清洗双手,插着兜带他们走进去了。 “对了,我姓山崎,直接称呼我就好。”
“山崎桑。”
“山崎阿姨。”
“你那个没问题。小朋友,我今年二十八,叫我山崎姐姐。”
“是。”
…… 一楼是大厅,没有病人。 走上二楼,刺鼻的消毒水味,铺面而来。 佐藤久司立马皱了眉头,手捂住鼻子,但想了想,不太礼貌,只好把手再放下去。 山崎护士发现了他的动作,从兜里掏出一个蓝色的口罩,递给他。 “谢谢,山崎桑。”
山崎护士点头,解释道:“这一层,都是一些生活不能自理,年纪非常大的老人。”
“所以要喷消毒水?”
佐藤久司问。 他把淡蓝色的医用口罩,递给身边呼吸有些困难的神代茜,自己则是稍微适应了一些味道。 “对。”
山崎护士看了一眼女孩,“相信我,如果这一层消毒水味道消失,那可就不是味道刺鼻这么简单了。”
三人继续走,在这一层,最尽头一个房间停下脚步。 窗户开着,潮湿的空气会吹进来。 门同样开着一个小缝隙,用一个红转头挡在门口,刻意让房间通风。 “山崎桑,这是?”
“里面的老人姓井上,是个孤寡老人,儿女和丈夫死于车祸,自己又有呼吸道有些毛病,需要每天通风。虽然这雨天有些讨厌,甚至让通风效果变差,但是……聊胜于无。”
神代茜耷拉着嘴,微微低下头。 佐藤久司抓住她的小手,轻轻握了握。 “那老人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他问。 山崎护士略微惊奇地看他一眼,“老人喜欢花,新鲜的花,但是不能接触花粉,因为这件事,近几年一直有些遗憾。”
“茜。”
佐藤久司轻呼一句,看向已经抬起头,眼睛里闪过渴望的女孩。 “嗯!大哥哥,我知道怎么做。”
说完,她把手挣扎出去,小跑着到楼下。 在楼梯口的时候,不小心被绊了一下,佐藤久司提醒她“小心”。 等她的身影看不见之后,山崎护士才疑惑地问道:“那小家伙什么去了?味道太重,忍不住?”
“嗯——,现在不方便说,山崎桑一会儿就知道了。”
佐藤久司神秘一笑,手碰到门把手,微微推开门,“对了,现在能进去吗?会不会打扰到老人。”
“不会,看看时间,现在已经醒了。”
山崎护士双手插兜,语气散漫,一脸无所谓地说道。 得到答复,佐藤久司推开门,力道很轻,如果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 这是一个布置简洁,甚至有些简陋的房间。 不同于外面的刺激味道,屋内弥漫着一股花香,有茉莉、百合、山茶花、紫藤,数不清的香味,佐藤久司认识的,就有十几种之多。 是假的花香? 比起崭新的病床,垫着书的木椅,缺一个桌角的桌子,已经掉漆的木柜。 简陋,甚至是…可怜。 “没办法,这养老院也有些年头了。”
山崎护士看出了他的疑惑,摊开双手,无奈地说道。 “可……”佐藤久司还是有些犹豫。 “你们年轻人,就喜欢担心太多东西……等等,我怎么说这些话?果然是在这里呆久了,心态也变老了吗?”
山崎护士双手捧脸,虽然有巨大的疤痕,很影响美感,但是皮肤非常白晢、顺滑。 “算了,不管了。”
自暴自弃一般,他说:“最顶楼有个金主,她承诺,死之后给养老院一大笔钱,用来装修,所以你不用那么担心。”
佐藤久司点点头,把顶楼有金主,记在脑海里。 “是……山崎小丫头?”
两人说话声很小,老人没有听见,但是门外吹来的风,提醒她有人进来了。 “是我,井上奶奶。”
山崎护士依然是那副双手插兜的姿态,慢悠悠地走过去。 佐藤久司跟在她身后。 随着距离靠近,他也看清了老人的模样。 脸上布满黄褐色的老人斑,紧密的皱纹,空荡荡的牙床。 她仰躺在病床上,洁白的床单,映衬着她干瘪、瘦弱的身体。 “这位是……”老人的视线看过来。 “您好,我是来自……” “哦,她啊,一个稍微有点学识,但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
山崎护士抢先一步他答道。 老人轻微点头。 那副虚弱的样子,让他想起了秋日榉树上摇摇欲坠的枯黄树叶。 “多大?”
这个山崎护士不知道,只能看向佐藤久司。 “18。”
他说。 “真年轻啊。哦,对了,山崎护士能问一下,我老伴来了吗?”
老伴? 不是孤寡吗? 佐藤久司疑惑地看向山崎护士,她食指竖在嘴唇前面,轻轻“嘘——”了一声。 “您老伴啊,是井上桑吗?”
“是的……咳咳……咳咳!”
老人话说道一半,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弓起上半身,看起来像一只放在锅里的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