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送爽,飒风习习。吃罢晚饭,沈岳将自己关在房间,本来给学长刘声远的信已经写好,但是心里总觉得不妥,于是,今天决定重新来过。新的学习生活即将开启,家中又遭遇了这些变故,自己的前途也变得渺茫起来。所以,这几天自己的心情沉郁,甚至有些无助,好在,已经和爸爸谈清,淡开。加之又亲眼所见这些父辈在沉沦中奋起,“枫林晚”托老所开业在即,而对眼前一切,一下子心情豁朗开来,生活又在一条新的轨道上开始了新的征程,所以有些事情自当另有盘算。原来,沈岳最牵挂的是刘祥麟老师。自从师母罹难车祸之后,这两年,老师形单影只,生活过得很是辛苦,尤其是吃饭问题,那简直就是对付。他还要承受繁重的课业从及写作,恐怕时间长了,老师的身体吃不消。如今“枫林晚”托老所这一新生事物横空出世后,这个问题看来要迎刃而解了。对于如何解决这个问题,沈岳和肖叔叔交换过意见。肖叔叔沉吟片刻,提出了自己中肯的看法:刘老师是你们小哥几个的恩师,依他目前状况,我们理当照顾,这里开业后,对他而言,吃、住两便。你来看,这几天经过一番修整后,已经别有洞天,确实也适合刘老师这类文人来此舞文弄墨一番。听罢此言,沈岳如释重负,当初的那种“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惆怅与感慨一扫而光,也许刘老师另有安排或打算,但作为其得意弟子沈岳绝不可能在老师困难之际冷眼旁观。其实,形成沈岳鲜明的性格特征实在是合力的结果,首先“示范作用”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喻丹枫叔叔胸襟宽广,在大风大浪面前处乱不惊,气定神闲;肖叔叔精神艰韧,务实肯干,心思缜密;自己的父亲则是踏实本分,安贫乐道,知足常乐……,特别是高中二年级以后,刘老师耳提面命的“头马担当”精神的灌输,使沈岳自觉地向更高境界与层次迈进。时光荏苒,岁月蹉跎,一切都好似昨日黄花。如今,自已将身赴陌生的城市求学,前路漫漫,路在何方?此时此刻,沈岳又想起了自己的恩师,“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您老人家千万要保重啊?“哈斯巴根师傅,您老一向可好?”
沈岳心里默念道。此人是爸爸的工友,蒙古族,沈岳自幼跟他一起学摔跤,颇得其真传。“一生大笑有能几回?斗酒相逢须醉倒。”
这是一个豪迈人物,性情豪爽大气,义薄云天,每当讲起其先人“黄金家族”的辉煌历史时,总是满脸陶醉状,“小子,你知道吗?黄金家族不完全是孛儿只斤,也有我们哈斯一支,知道我们祖上凭什么位到黄金家族,就是因为我们祖上能打铁,马蹄铁、战刀、铁匠在那个时代一样能成为英雄。”
关于这种说法沈岳始终想找喻铭这个“历史百科”考证一番,但时至今日,居然未能得闲。不管怎样,那个金戈铁马,气尽万里如虎的时代,冶铁业在蒙古高原相当发达确是事实。“摔跤是一项古老技艺,其宗旨是强身健体,切莫以强凌弱、仗势欺人,这也是做人的底线啊!小子,你要切记!”
这种语重心长的话语,哈斯叔叔不知给自己讲了多少次,沈岳自当滥熟于胸。思想经过这一番过滤之后,心情疏朗许多,于是,拿起笔沈岳给学长刘声远写回信。其中,他写道:“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刘老师无不完美做到,其师德日月可昭,其师恩没齿难忘。今日相别,心中久久怅然若失。另念及老师孤苦一人,艰辛度日,心中不免凄若异常。所幸现有肖叔叔倡议开办“枫林晚”托老所一处,食宿均便,虽老师年近五旬,但春秋正盛,尚不能以“老”字相配,如今有此方便之所在,毕竟可解一时之燃眉,亦能多少了却我兄弟之牵挂。至于其本人意下如何,还有待肖叔叔等人好言劝勉,望学长勿念……。”
“哒……,哒……,刚才最后一响是北京时间二十点整……”沈岳写罢信,看看时间,自己何不听一段小说《李自成》连播,他知道,爸爸忙于“枫林晚”的各项准备工作,已经忙得实在没有时间收听节目了。这不,妈妈也在自己的房间作功课——盘点一下这几天的花销。大生意是肖叔叔拿,具体的事情还是爸爸、妈妈和孔秀阿姨几个人去做。刚一坐定,便听到轻轻的叩门声音。沈岳打开院门。 “阿铭,来,快进来。”
喻铭满面通红地站在前面,还大口地喘着粗气。显然,一向矜持的他是跑着过来的。“阿姨呢?”
“在房间里,你还没有吃饭吧?”
“嗯!”
“妈,阿铭来啦,您能给他弄点吃的吗?”
唐惠敏闻声走了出来,忙不迭地给准备吃的去了。不一会儿,一碗热腾腾的面汤就端了上来,里面还下了一个鸡蛋。这种临时来吃饭的情况,已是司空见惯,极其稀松平常,关键是沈家从来也没有将喻铭、肖文玖,现在又加上一个薛宁当外人,打过招呼之后,唐惠敏就想回房忙活自己的事去了。“阿姨,我是来专门找您的。”
喻铭摘下挎包递给阿姨,“这是我妈妈让我交给您的,还有一封信。”
唐惠敏打开包,里面装有整齐的两捆钱——两万元,里面还有一封苏茜写给她的信,她打开信,仔细地读着,此信简短,言简意赅,最后两句是:如有需要,提前相告;你我一家,不必客套。常言道:尘世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呀!”
唐惠敏急忙转过身,免得孩子们看到,两行热泪扑籁籁地滚落下来。咦?这是怎么一回事?原来,这几天沈家为开办“枫林晚”托老所而积极筹钱的事,喻铭是看在眼中,急在心上,今天晚上,难得和外婆、妈妈一起吃饭,但他无心进食,心不在焉,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细心的妈妈看出端倪,放下碗筷,将他叫到一旁房间内。“小鬼,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对妈妈讲一讲。”
“妈妈,是这样……”喻铭选择着准确的表达语言,“沈家阿姨他们失业以后,准备开办一家托老所需要资金支持我们能帮忙一下吗?”
“噢,是这个事情,小鬼,你没有讲大话吧,讲大话是会耽误事情的!”
苏茜的意思是小孩子说话,办事要靠谱,实事求是。“我没有讲大话,我也讨厌乌鸦嘴,妈妈,您看我们施以援手吗?”
喻铭用热切的目光注视着妈妈。苏茜打开厨柜取出两捆钱,并附有一封信,看来,她早有准备。“你把钱交给惠敏阿姨,吃完饭你就送过去。告诉阿姨,妈妈抽时间去看她!”
“好嘞!我这就过去。”
喻铭此时恨不得马上生双翅。 “吃过饭吗?,办事情莫要慌里慌张的吗!”
苏茜嗔怪道。“我去阿姨家去吃!我很快回来,妈妈再见!”
说罢,喻铭风似地飞了出去。苏茜目送远去的孩子,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苏茜和唐惠敏一样也非常疼受这个孩子,一有应季时尚服装她都是买来三套。客观地讲,相比其他两家,喻铭家经济条件比较宽裕,毕竟父母们职业带来的收入可观。所以,苏茜买的衣服档次均较高。以至于每遇到这种情况时,肖弘毅就是提醒孔秀说:“抽时间,你对苏茜讲,这样做会把孩子们宠坏的!”
夜静的时候,苏茜辅开纸给丈夫喻丹枫写信,她写道:“丹枫,今天我做了一件未和你商量就自作主张的事情,并且我自己认为这种自作主张是正确的。惠敏阿姐夫妇两个双双下岗失业在家,肖家大哥牵头开办一家‘枫林晚’托老所,他们需要资金上的帮忙,所以,我决定施以援手。你晓得,多年来,沈家夫妇事实上承担了本应我们来承担的对阿铭的培养责任。但我们往往为推卸责任而借口工作忙,现在每想到此均感肤浅可笑。我们的阿铭现在终于长大了,他心地善良,急人于难,他对惠敏阿姐的情感依赖甚至于高过我这个亲生母亲,由此可见,阿姐夫妇对阿铭是多么得好,多么得疼爱,所以,现在是时候开始对他们进行回报了,我为能有这么个机会而感到欢喜,我为能有这么优秀的儿子而感到欣慰。我想,你对这一切也会理解并能同我一道分享这份欢欣……”天朗气清,金风细细。真所谓“少年不识愁滋味”,喻铭在家里没心思吃饭,待钱的问题帮惠敏阿姨落实之后,心情便一下放松下来,风卷残云般地吃完阿姨给他做的面汤后自然和沈岳天南地北地闲聊起来。唐惠敏做了一下简单收拾之后,倒了一盆温水拌了一勺月白醋给婆母泡完脚便扶着她躺下了。诸事妥当,她便信步来到院中,资金问题由于苏茜的帮忙而解决得如此顺畅,真是患难见人心呢!距离中秋节已经很近了,今年中秋节这几个孩子恐怕在家里过不成了。无论怎样,临大学开学前说什么也得给几个孩子准备一些好吃的。唐惠敏寻思着,不知不觉回忆起了一些往事。那是他们几个小弟兄上初三时的中秋节。苏茜叫喻铭带过来一些哥伦比亚咖啡豆,古巴红糖等食品,唐惠敏煮了一天,咖啡豆也没煮烂。于是,她便叫阿铭回家向妈妈问个究竟,苏茜听罢笑而不语,又准备了一些磨好的咖啡粉给送了过来。最后,唐惠敏用面粉,咖啡粉,红糖作成了命名为“沈氏面包”的大发糕,香甜无比,绝对可以和哈尔滨的“大列巴”有一拼。就这样,她用自制的粉肠、大发糕、煎荷包蛋、牛奶这几样中的风味搭配的“套餐”让四个小家伙美美地享受了一番,以至于这种作法及吃法最终变成了沈家的“保留菜系”,非隆重节日而不做……想到此处,唐惠敏脸上绽现了温暖的微笑。今年恐怕是五个小家伙了吧?她心里默念道,唉!真是妈妈的心事不用猜呀!新月弯湾,新月娟娟。这是一个美妙的初秋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