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立新陪莫联桥吃完饭回到河大已经下午五点多了,他路过化学院大楼时看见有几个人在看海报。他挤过去一看很吃惊,原来明天上午毕业生讲坛演讲结束后,接着申请留校的研究生进行个人介绍,之后投票推举93级研究生留校人选。由于去年毕业生留校是人事处和学工处决定的,教职工和学生意见很大,被说成是暗箱操作。所以今年改为:个人申请,教师和学生代表推举,最后由人事处和学工处审核通过。首先申请留校的93级研究生进行个人推介,然后学院领导与教师代表,全体93级研究生与本科生代表分别投票,推举留校人选。虽然贺立新知道提出留校申请的只有段彩云和他两个人,但他也知道战胜段彩云很难!贺立新一看心急如焚,不但个人推介的详细材料没准备,就连毕业生讲坛的讲演稿也还没写完,况且自己被赵益存派来的两个混蛋弄得至今心惊肉跳,眼花缭乱,回去怎么准备这两份事关成败的演讲材料?忽然在他头脑中产生了一种猜疑:赵益存不但认识段彩云,好像还很痴迷,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是不是段彩云教唆赵益存特意派人来破坏自己的留校计划?第二天早八点毕业生讲坛如期举行,第一个登台演讲的当然是发起人兼组织者的贺立新。他的第一句开场白就令台下唏嘘不已。尊敬的校领导,尊敬的化学院领导,亲爱的同学们:上午好!我——贺立新今天讲演的题目是《赴美留学新启迪》本人于94年3月至95年4月在美国M——Setreal大学研读一年,在这废寝忘食的一年中,本人除了在学术水平和科研能力上有了很大提升之外,美国的教风、学风、为人处世之道也给了我很大启迪。美国为什么能成就那么多获诺奖的科学巨匠,从我这些启迪中可见端倪。下面一阵哄笑。本来贺立新的演讲稿就没写完,下面的一阵哄笑更使他乱了章法,随后只能信口开河,乱吹一气。没等讲完下面就有人喊:“九十年代的‘新月派’,下去吧,别吹了!”
第二个上台演讲的是段彩云。她对着台下鞠一躬后:我叫段彩云,今天演讲的题目《闪光的记忆》三年的读研时光快要过去了,过去的三年在我脑海中留下了许许多多美好的记忆,其中一些记忆像烙印一样让人终生难忘。我先給大家讲两件发生在我身边实实在在的事情。一位老师为了保护他的学生,落下了终生的残疾,还因此受到了“记大过”处分,但他始终没有半句怨言。说起这件事情可能大家都知道,但具体情节除了我和他之外,再无人知晓,为了让自己毕业后心安,我必须告诉大家,于是段彩云眼含热泪讲完了那惊心动魄的十分钟。第二件事,一位普普通通的学生,因为自己的老师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在校内多次反映意见无果,她竟然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勇敢地告到了教育部,在教育部领导面前说到动情处,曾几度哽咽。最终经教育部的提醒,学校纠正了错误,这位老师也得到了公正的对待,……。有这样的老师,这样的学生,我坚信黄河大学一定能兴旺发达,前程无限光明!听完台下的师生含着热泪为段彩云鼓掌。……下面轮到杜画眉讲演:“古人常说,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从小学到中学到大学我都是这么认为的,也是这么学过来的,在味同嚼蜡的学习中我不断地默念那句‘学海无涯苦作舟’。但是自从学习《高等有机化学》以来,颠覆了我16年来对学习的认知,原来学习是这样的生动活泼,引人入胜,……。我坚信只要河大能真正落实春秋教学法,河大的学风一定像春天一样朝气蓬勃,山花烂漫;结果一定像秋天一样硕果累累,金光灿灿。”
老师和同学们都报以热烈掌声。下面是申请人自我推介讲演,从介绍的实质内容看,贺立新根本无法与段彩云相比。他除了比段彩云多一段“国外留学经历”之外,别的几乎是两手空空,更令人遗憾的是这段经历已经被他在台上吹砸了。科研方面,段彩云不但在知名国际学术期刊上表了三篇学术论文,而且得到科技前卫报的高度赞评。以她为项目负责人转让的科技项目为学校创收300万元,化学院全体教职工的年终奖金几乎全是这一项目的学院提成,在这方面贺立新更是望尘莫及。投票结束,段彩云毫无疑问大获全胜。就在人事处长潘宗厚想宣布段彩云为化学院推荐留校人选时,贺立新跑上台去气急败坏地高喊:“我有重要信息向大家爆料,有的男老师带自己的女研究生到专门的妇科医院看病,这种情况在推举留校人选的时候是否应该考虑?”
由于事出突然,消息劲爆,台下立刻一片哗然。坐在台下的印明哲觉得贺立新实在太卑鄙了,他想上台揭穿贺立新见不得人的丑恶嘴脸,段彩云拽住了他,用极低的声音说:“想想咱们当时的承诺,这件事在任何情况下也不能说出去,即使我落选了,也要对杜画眉同学负责!”
人事处长让段彩云上台解释:这是怎么回事?段彩云没有上台,只是站起来说:“根本就没这回事”贺立新像条疯狗一样紧咬着不放:“不信,可以到腊山妇科诊所去调查!”
下面学生高喊:“段彩云,这事必须向大家说清楚,否则,对不住我们对你的信任!”
段彩云无奈只好站起来对大家说:“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大家,这是对我的污蔑!”
下面的同学依然质疑声一片,要求段彩云做出具体解释。在一片质疑声中杜画眉怒冲冲地走上台去:“我作证,有这回事!”
台下立即安静下来,几十双眼睛注视着杜画眉,等待她的解释。杜画眉稍微平静了一下激动的心情接着说:“去年夏天我得了妇科病,段彩云陪我去腊山妇科诊所看病,那是家私人诊所,先看病后付钱,看完病发现钱不够,诊所规定付不够钱不能走。没办法,段彩云只好打电话让印明哲老师送钱去。有人昧着良心想借这件事向段彩云和印老师身上泼脏水,畜生不如!”
她走到贺立新跟前,用手指着贺立新的鼻子问:“你要不要问问我得的是什么妇科病?”
贺立新突然明白“原来是这么回事”,这次是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杜画眉虽然没明说,大家也能猜个八九。贺立新想:“如果现在自己保持沉默,这次肯定会一败涂地,他宁可两败俱伤,也要拼死一搏!”
,他心一横,豁出去了,于是歇斯底里地高喊:“还有,还有比这更刺激的奇葩怪事:有位研究生导师竟然让自己的女研究生为他充当裸体模特儿,还特意为这位女研究生画了一幅油画,大家说刺激不刺激?”
下面立时炸了锅,大伙的目光唰一下子全聚焦在印明哲和段彩云两个人身上,但印明哲和段彩云都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似乎是稳操胜券的诉讼人,等待法院的判决一样。这时候大伙的矛头都对准了台上的贺立新,台下有人站起来对着贺立新高喊:“拿出证据来!拿出证据来!不然就是看见别人赢了不甘心,耍无赖,栽赃陷害!”
贺立新看样子真是豁出去了:“有画为证!”
人事处长马上做手势:“大家安静,既然贺立新有证据,马上来两个同学陪他把油画拿过来,不用当众展示,我们看一下就行了。”
刚才站起来的同学说:“我去,我愿意跟贺立新去取证。”
他旁边的一位男同学说:“我也愿意去”两位男同学像看押犯人一样跟贺立新去取证据。贺立新和两位男同学来到自己家里,他蛮有把握地搬来高凳子踩着,把双手伸进灯池的石膏板与天花板之间的缝隙里,摸了半天只摸出一张二指宽的字条,上面用红字写着:敢找我们麻烦,纵火、盗窃、夜宿野店三样罪一块清算!贺立新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他把纸条放进嘴里嚼得稀烂吐到垃圾桶里。贺立新吓出了一身冷汗反而平静了,他对跟来的两位同学说:“咱们回去吧”其中一位同学问:“画呢?”
贺立新:“在台上我一紧张,糊涂了,画早让我送人了。这不关你们的事,我回去和大家交代。”
贺立新在往回走路上心里反复琢磨:纵火、盗窃、夜宿野店三样罪一块清算!这时他已经顾不上留校的事了,只想怎样躲开这场灭顶之灾。他觉得段彩云太可怕了!怪不得她若无其事地坐在那里,原来她早安排人把东西取走了。此时他断定赵益存找他,两个“伙计”的出现都是段彩云唆使的,想到这里他头顶直冒凉气。回去之后,没等别人开口,他先说:“通过今天的自我介绍和投票,使我看到自己和段彩云相比实在相差太远了,我承认败选。”
人事处长问他:“你拿那证据呢?”
贺立新:“什么证据?”
处长:“画啊”贺立新:“回去我才记起来,画我早已送人了。其实那幅画与今天的推选毫不相干,那是我从美国带回来的一幅油画,是美国的一位研究生导师为他的女研究生画的,我拿这幅画的目的就是为了证明,美国的教风、学风与我们完全不同。”
人事处长潘宗厚当众宣布:“段彩云为化学院93级研究生推荐留校人选。但这还不是最终结果,最终结果要等人事处、学工处和研究生处审定后公布。”
最后人事处长潘宗厚还特别说明:“被推荐为留校人选的同学不能再与其他单位签订应聘合同。”
散会后贺立新像一条被人打残了的癞皮狗一样,歪着头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反复地想:“那幅画到底被谁偷去了?”
这时候他才明白昨天找上门来的两个人,为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