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延陵又休息一日,次日早,宣将军把康家一行人都押上了囚车,启程回京。
全程百姓欢呼,沿途人们用提前准备好的烂菜叶子、臭鸡蛋不停地朝囚车上砸去,尤其是康乐清、康夫人和康子旭三人,砸得他们一头一脸,狼狈不堪。 康岳清一辈子风光,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只把晏璃恨入了骨子里。 囚车走得慢。 晏璃和陈青枫、秦时渊一早率着三千精锐提前先走,宣将军带来的兵马落在后面,护送丞相大人,押解着康家罪犯,慢腾腾往盛京方向赶去。 九月二十日巳时,晏璃一行人抵达晋国最繁华的盛京。 姜仪下朝之后,带着一众官员候在宫门外,紧张而又期待地望着远远而来的一行轻骑。 待到近前,晏璃利落地翻身下马。 “璃儿。”姜仪疾步上前,迫不及待把她搂在怀里,“你终于回来了!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晏璃安静被她抱着,倒是没抗拒,只是穿过姜仪肩膀,将目光投在宫门前乌压压的大臣和皇子们时,毫不意外地看到了晏宸那张难看到近乎阴沉的脸,哪还有半分在穆国时的好哥哥模样? 晏璃拍了拍姜仪的脊背:“没事儿,别担心。”
姜仪放开她,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的脸:“在延陵有没有受到欺负?康家人有没有对你无礼?”
“康子旭倒是想对我无礼。”
晏璃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能让在场的大臣们都听到,“他还半夜派人去掳我,意图对我不轨——”
“简直罪该万死!”姜仪沉下脸,“康家这些年在延陵真是无法无天,本宫若是不好好整治整治,其他各大世家都以为朝廷怕了他们!”
“皇后娘娘息怒。”
身后一名文臣躬身开口,“公主一路赶来太辛苦了,在延陵又受了惊吓,先到太极殿坐下来,让公主喝口茶歇会儿吧。”
其他大臣纷纷附和。 姜仪抬头看向站在晏璃身后的凌凝,“凌姑娘。”
“皇后娘娘。”
凌凝走过来,朝姜仪躬身,“臣女奉吾皇旨意护送南阳公主回晋国,并带来吾皇愿与晋国永世友好的美好夙愿。”
“晋国欢迎你来。”
姜仪温和颔首,并抬手示意,“请随我们进宫,宫中已经备下隆重的宴席,为璃儿和凌姑娘接风洗尘。”
“多谢皇后娘娘。”
姜仪看向晏璃:“先进宫吧。”
晏璃嗯了一声。 一行人转身踏进宫门。 姜仪和晏璃走在最前面,边走边聊,内侍们抬着凤辇跟着,凌凝走在晏璃身侧,四位皇子则落在后面,表情各异。 抵达太极殿坐下来,席间有人开口:“康家现在情况如何?”
晏宸握着酒盏的手一紧。 晏璃并不认识说话的大臣,只是淡淡回答:“已经在押解回京的路上。”
此言一出,席间众人纷纷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地转头朝晏宸看去。 虽然丞相和宣将军已经奉皇后懿旨前往延陵,但他们以为双方只是一点冲突,最后会以康家亲自来京请罪结束,没想到竟直接闹到了押解回京的地步。 “妹妹。”
晏宸调整好情绪,努力扯出一抹笑意,“康家可是得罪了你?”
这个问题显然是明知故问。 “康家得罪的不仅仅是我,更是延陵几十个无辜少女,以及所有受害者的爹娘。”
晏璃声音淡漠,语气里透着强烈的厌恶,“他们的罪名我不想多说,等丞相和宣将军回来,自会把他们的罪状一一陈述清楚,到时候各位大人都会明白康家因何获罪。”
左边席位上一个老臣说道:“公主殿下刚回来,大概不清楚康家在延陵的地位和他们的贡献。”
“本公主确实不知道他们有什么贡献。”
晏璃冷冷一笑,“谁让他们运气不好,本公主一到延陵,就遇上康家嫡长子霸占人家少女呢?霸占就霸占了,为什么还不敢担下霸占的名声,非得纡尊降贵亲自去人家秀才家里,逼人家父亲亲口承认是把闺女卖给了他们?怎么,逼人家写一张卖身契,才能让他对姑娘为所欲为,就算姑娘被虐杀了也没人敢追究是不是?”
那老臣被堵得哑口无言,脸色微微涨红:“公主怎地如此蛮横?老臣只是随口一问——” “本公主蛮横?”
晏璃皱眉,“我只是如实陈述康家种种罪名,怎么就是蛮横了?”
“我——” “还有,”晏璃冷冷一笑,“我是公主,你是臣子,你如此跟我说话才是蛮横吧。这位大人莫不是看不起我这个公主,根本不想让皇后把我接回来?”
“皇妹!”
晏铮沉声开口,“这位是太傅大人,不得无礼。”
太傅? 晏璃望着眼前老者,因为姜太傅的关系,她以前认知中“太傅德高望重”的形象早已破灭。 在回到南国之前,她对太傅这个身份会持保留意见。 而眼前这位晋国太傅,看起来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晏璃端起面前的茶盏,语气从容淡定:“大皇兄之前不是很疼我吗?怎么一到晋国就对我这么凶?”
晏铮一噎:“我只是基于兄长的身份,告诉你应该尊重太傅,不是故意训斥你。”
“太傅是长辈,理该尊敬,但有句话叫‘人必自重,而后他人重之’。”
晏璃抬眸,唇角掠过一抹嘲弄的弧度,“太傅本该是德高望重,传授学识礼仪,知晓君臣尊卑。”
晏铮显然猜到了她接下来要说什么,忍不住开口:“皇妹——” “我虽然刚从穆国回来,对晋国的律法规矩懂得还不是十分完美,却也知道君臣在前,师生在后。”
晏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太傅既是老师,也是臣子,大皇兄就只记得他是太傅,而忘了他是臣子?”
晏铮脸色微微涨红,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皇后,然后才道:“皇妹,我不是这个意思。”
姜仪坐在凤椅上,手执羊脂玉酒盏,对眼前的争执充耳不闻,平静的脸上让人看不透情绪波动。 晏璃淡问:“我跟太傅探讨的是康家问题,大皇兄一上来就喊我无礼,是想让我闭嘴吗?”
晏铮未料到她如此难缠,心里恼怒至极,却实在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与她争辩,失了风度不说,还平白让皇后不满。 他端起酒盏,无奈地赔罪:“方才是我情急,还望皇妹恕罪,大皇兄自罚三杯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