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慕苍离开,大殿上陷入短暂安静。
昭成帝表情深沉难测,让人猜不出心里想法。 但浸淫朝堂数十年的老狐狸却擅长察言观色,揣测帝心。 “皇上,九王爷年少成名,手握重兵,近年是否已有些拥兵自重?”顾丞相望了一眼慕苍离去的背影,转头看向皇帝,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君王面前,丝毫没有臣子之恭敬;家国面前,只为一己之私,而丝毫不考虑以大局为重,这样的九王爷还是以前那个忠君为国的九王爷吗?”
说着,无比痛心地说道:“臣只叹自己不是武将,无法为皇上分忧,臣惭愧啊!”
“丞相大人其实不用太自责。”
景王悠悠开口,“令郎不是还年轻吗?只要丞相大人舍得,待九皇叔日后奔赴边关,丞相大人可以让顾公子跟随九皇叔一起去历练历练,说不准以后也能成为手握兵权的一员武将。”
顾丞相表情一僵,随即苦笑:“犬子身子文弱,连兵器都拿不动,去战场只会成为九王爷的拖累,景王这不是说笑吗?”
“原来丞相大人知道令郎无能?”
景王冷笑,“自己的儿子连兵器都拿不动,丞相大人却在这里诋毁为国立功的九皇叔,不知是何居心?”
顾丞相脸色骤变:“景王何出此言?我——” “金国和北疆常年兴兵挑衅,恨不得把穆国一口吞并,若非护国公和九皇叔拼死抵挡,你这位丞相大人焉有站在大殿上大放厥词的机会?”
景王眉眼疏冷,看着顾丞相的目光透着冰冷色泽,“幸亏父皇圣明,否则中了尔等挑拨离间之言,岂不是真的要跟九皇叔离了心,置穆国边关于险境?”
“六弟!”
慕修羽神色一冷,“丞相也是一片忠心,何曾有挑拨离间的意思?”
“一片忠心?”
景王冷冷一笑,“你们的忠心可真是不值钱。”
“你——” “吵什么吵?”
昭成帝皱眉沉喝,“当这里是菜市场吗?”
“儿臣知罪,请父皇息怒。”
慕修羽躬身请罪,“九皇叔本领强悍,谁都不能否认,可他的态度也确实不敬,丞相只是实话实说,并无挑拨之意,还望父皇明鉴。”
“九皇叔的冷是天生的,他从小就这样。”
景王反驳,“四皇兄跟九皇叔年纪相仿,他从小就冷得生人勿近,你不会不记得了吧?难不成他刚出生就有不敬之心?”
“我——” “景王说得对。”
昭成帝缓缓点头,“慕苍从小就性子冷,并非故意对朕不敬,丞相不必多心。”
顾丞相神色微僵,俯身行礼:“是,臣遵旨。”
“景王和禹王随朕去一趟御书房。”
昭成帝站起身,威严环顾殿上群臣,“退朝。”
肖长海一甩拂尘,扯开喉咙高喊:“退朝——” “恭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山呼声中,昭成帝带着肖长海退朝离开,景王跟随其后。 顾丞相站起身,面无表情地盯着景王的背影,眼底划过一抹阴沉之色。 “六弟三番两次维护九皇叔和晏璃,他想干什么?”
慕修羽走过来,跟丞相一起王哲离开的景王,神色不虞,“不会也妄想争一争那个位子吧?”
“景王就算有野心,也不会是殿下的对手。”
顾丞相收回视线,声音冷沉,“商贾之家无权干涉储君人选,所以魏家帮不上他的忙,魏淑妃在皇上面前连提都不能提。”
慕修羽沉默片刻:“可如果九皇叔愿意帮他呢?”
九王爷帮他? 顾丞相垂在身侧的手攥紧:“那我们就制造一些证据,让皇上以为九王爷有不臣之心,如此自可解决一切。”
慕修羽沉默片刻,随即抬脚尾随而去。 走在去往御书房的路上,他还在心里想着这个方法的可行性。 父皇若会相信九皇叔有不臣之心吗? 御书房里。 昭成帝屏退宫人,只留了肖长海在旁伺候着,“景王先进来,让禹王在外面候着。”
“是。”
昭成帝拿过一本奏折开始阅览,语调一贯平静:“这段时间弹劾顾丞相贪污受贿、结党营私的折子很多,你怎么看?”
景王挑眉:“谁在弹劾?”
“你不必知道是谁。”
景王想了想:“丞相有没有贪污受贿和结党营私,父皇心里应该很清楚,儿臣不便多言。”
“不便多言?”
昭成帝抬眸看他一眼,“不敢说?”
“不是。”
景王摇头,“父皇若觉得顾丞相能用,那么眼下必然不会处置他,儿臣说出来也只会让父皇为难。”
反之,若皇帝有心处理顾氏一党,只眼前这些弹劾的折子,就足以让他下旨带人去抄一抄顾丞相的家。 所以皇帝想不想杀人,真的只在一念之间。 昭成帝嗯了一声:“关于那封六百里加急信报,你是怎么看待?”
“儿臣以为,那只是金国的挑拨离间之计。”
景王毫不犹豫,“父皇可愿意听儿臣分析?”
“说。”
“第一,南阳公主闺名晏璃,乃是姜家寄人篱下的孤女。”
昭成帝闻言,略显古怪地瞥他一眼,动了动嘴,却压下了想说的话:“继续。”
景王继续说道:“晏璃原本只是个孤女,虽容貌生得秀美绝伦,却碍于身份,压根不曾在他国有什么名头。”
昭成帝点了点头。 “金国皇族大概连听都没听过晏璃的名字,更别提见过,所以因为美貌而求娶,显然站不住脚。”
昭成帝沉吟须臾,缓缓点头:“你说得在理。”
“第二,晏璃的公主封号是父皇所赐,至今才一个月。”
景王中肯分析,“南阳公主的大名应该还没惊世骇俗到轰动天下的地步,金国怎么会突然想求娶她,甚至不惜割让九城?父皇不觉得这很可笑?”
的确可笑。 昭成帝朱笔一勾,把批阅好的奏折放在一旁:“所以,求娶南阳公主根本不是金国的真实目的?”
“绝对不是。”
景王道,“金国一直以来野心不减,恨不得把我们的疆土都夺去,怎么可能主动割让九城?就算真有这个意思,至少也需要满足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景王淡道:“南阳公主身上有足以他们割让九城以求娶的价值。”
昭成帝垂眸翻阅奏折的动作一顿,缓缓抬头:“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