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住手!”
贾琏一声断喝,把自己都惊到了——真没想到啊,自己竟然有如此响亮、清越的嗓音。 呀!自己这原主可以啊,一张“帅气正气贵气”三气俱全的俊脸,一副“高大、高挑、高直”三高皆备的身材,没想到嗓子也这么好。 就这自身条件,就算没贾府,开局也是人生赢家啊。 不对啊! 凭着这样的长相,还有“荣国府未来继承人”的加持,结果呢?原主愣是把自己混成了个远近闻名、内外驰名的“惧内高手”,个个都说他在王熙凤面前屁嘛不是,这也太惨了。 暴殄天物啊,要遭报应的! . 且说王信一见贾琏满脸怒气,赶忙悄悄朝三个同伙挥挥手,示意他们拖着兴儿先走。 自己则立即小步跑到贾琏面前,规规矩矩打了个千,满脸赔笑道: “二爷叫小的?有何吩咐?”
贾琏哪里是能叫他这点子小心思给蒙蔽的?一见那三人还一个捂嘴、两个拉扯着继续拖走兴儿,也不搭理王信,只朝那三人一声大喝: “你们三个若是聋的,就立马都滚出府去!”
吓得柱儿、寿儿、喜儿赶忙松开手,原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口里大呼;“奴才不敢。”
兴儿骤然摆脱了三人的拖扯,也顾不得身上疼痛,踉跄着奔过来,扑到贾琏面前,跌跪在地上,放声大哭: “求二爷给奴才做主啊……奴才苦到家了……” 也不等贾琏开口问,又继续哭道: “二爷昨儿有事走了,奴才就倒了大霉……这几个狗娘养的在二奶奶面前把所有的不是都推在奴才身上。 还添油加醋说什么二爷偏向奴才,故意助着奴才不听二奶奶的吩咐,还说是奴才挑唆二爷打压他们几个,说二爷昨日让王信在院子里喊二百遍那句话,就是故意要给二奶奶难看,向二奶奶示威,非说这些全是奴才挑拨的。 二奶奶叫他们几个,每人都抽了奴才十个大嘴巴子,还叫奴才每挨一个嘴巴,就得喊一句‘奴才是黑心眼子的王八崽子’。这还不算,还把奴才打了二十板子。昨儿晚上,奴才带着伤,还被他们赶去二门上上夜。 这一宿他们轮番来找奴才的茬子,打了奴才不知几个嘴巴了。 奴才……奴才当真是冤死了。 二爷啊……求二爷救救奴才吧,奴才被欺负得活不下去了……” 贾琏看兴儿此刻哭得双眼又红又肿,双颊也红肿青紫,估计是委屈得狠了,不管不顾只是咧着嘴嚎啕大哭,生生把一个秀气养眼的“小鲜肉”,给折腾成了个被剁碎了的“小腊肠”。 “你且别哭,有理不怕讲,靠哭也哭不明白。”
贾琏安抚了兴儿一句。 其实,也是安抚他自己。 这也忒拿人不当人了! 虽说“职场如战场”,可也不能“职员如畜生”吧? 下层员工就这么被上层领导和带班小领导无良欺压,甚至连平级的同事都是帮凶,这荣国府服务人员的生态环境也太恐怖了! 还有王熙凤! 先是调走我的人,而后又对我的人又打又罚,你是真当我贾琏是个窝囊废了! 但贾琏更明白,吵架?太LOW,而且没屁用! 于是他略略平复了一下心绪,转向王信,声音沉稳而坚定: “兴儿说的,我听了,现在想听你怎么说。”
王信昨日虽然在贾琏这里吃了亏,但王熙凤一回来,就给他找回来场子,所有人都瞧见了兴儿敢扎翅儿的倒霉下场。 此时他自觉背后有强力撑腰,心里更不拿贾琏当回事,只脸上还做得规矩,嘴里却是信口胡说: “回二爷的话,奴才向来都是老实规矩做人、尽心尽力办事的,哪里有兴儿那么大胆子,敢在主子面前顺嘴胡说? 奴才昨日就是回了二奶奶,兴儿不肯听调去二门上上夜,别的话一概没说。 倒是兴儿,不仅不知罪,还当着二奶奶的面大骂奴才,这才惹恼了二奶奶,对他小惩大诫。 二奶奶说,要是个个都不听调遣,那这府里的规矩,不就成了狗屁了?”
兴儿在旁听了,气得要扑上去撞头: “你个脏心烂肺的王八养的!朝我身上泼屎盆子,你说瞎话不怕天打雷劈!其实你才是来回挑唆的那个! 亏你昨儿还喊了二百遍‘我要是说了那些混账话,叫我不得好死!’你日后必定是个不得好死的!你家里有一个算一个,个个不得好死!”
贾琏呵斥住兴儿,继续问王信: “我昨日说了,兴儿留在我身边,不调去别处,你没听见?”
王信却没接贾琏的茬儿: “是二奶奶亲口发的话,说近来二爷闲在,兴儿又不听话,所以才调兴儿去二门上看夜。”
明摆着,这就是王熙凤欺负贾琏,但贾琏自矜身份,并不愿在下人面前与王熙凤对着干,忍了忍,沉声道: “你去回二奶奶,就说我今日说的,兴儿哪儿也不去,就跟在我身边。”
王信是从心里不买贾琏的账,自然不肯顺坡下驴。 眼珠一转,又打个千儿: “小的也是奉了二奶奶的命,不敢违抗。 二爷是明白人,还是别叫小的为难了。”
贾琏登时火起! 什么?你不敢违抗王熙凤的命令,倒专门来违抗我的命令? 他轻轻一声冷笑: “你倒是二奶奶的一条好狗。”
王信能得王熙凤信任,自然是个机灵鬼,以他的眼色,如何看不出贾琏此时已经恼了? 只是他在王熙凤手下多时,早不将贾琏放在眼里,反而嘿嘿一笑: “多谢二爷夸奖奴才忠心。奴才就是一条忠心的好狗。”
贾琏低头略一沉吟,脸色已经和缓如初,转而问道: “彩明呢?”
这下子王信倒摸不着头脑了,只好答道: “二奶奶叫彩明跟着去老太太那里了,这会子还没回来。”
贾琏“哦”了一声,吩咐将院中人都叫来集中眼前。 见有六七个未冠总角的小童,打扮都与那日见到的彩明一样,便挨个相了个面。 须臾,才朝最靠外边站着的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童一指: “你叫什么?”
那小童个子不高,举止规矩,看着倒也还算伶俐。见贾琏叫他,赶忙上前来磕头: “奴才素明,给二爷磕头。”
“你可会识字写字?”
那小童又磕了头,答道: “回二爷的话,奴才认字,也会写字。”
贾琏点点头: “你这就去把这院子里所有人的花名册取来,顺带取纸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