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敲门进了何总办公室，他正在打电话，示意我坐下，我在他办公桌对面坐下，打量着墙上挂着的一幅字——天回地周，时不我留。少壮易老，胡为多忧。每次到何总办公室，我都会看两眼这幅字，我没学过书法，欣赏水平也不高，只是看着这字很舒服，同时也意外，居然有人会将这两句放在办公室。“喜欢书法？”

何总挂了电话，见我看着字问道。“完全不懂，哈哈。”

我脸红地说。“那就是喜欢诗词了，知道出处吗？”

“是明代名臣——赵南星的《短歌行》。”

还好我知道，否则算是把天聊死了。“不错。”

何总看着墙上的字，点头说道：“赵南星一生做了好多事，也几起几落，人呀，还是得干点实事才行。”

我微笑着认真听着何总的感慨，没有随意附和，听他的话，似乎和今天找我的内容有关，不知所谓何事，还是少说为妙。“咱们言归正传吧。”

果然何总要切入正题了。“今天上午的汇报你感觉自己表现得怎么样。”

“中规中矩吧，我刚来，没做出什么亮眼的成绩，就踏踏实实地把我所学到的内容和分管区域的基本情况汇报了一下。”

“嗯，我觉得你的汇报做得不错，不光是我，总部的几个领导也挺认可的，实事求是嘛，动不动把指标翻倍拿出来抓人眼球，我不喜欢这样的人。做到哪再说到哪，还没做呢，吹什么吹？”

听何总的意思，程木野的汇报似乎砸锅了，可跟我一个新来的人说这些是什么情况呢？难道要提拔我？不会吧，除了程木野，还有四个区域经理，资历都比我深，这能轮到我？“小齐呀，如果给你增加点工作量，怎么样？有没有信心干好？”

这是天上掉馅饼了？领导给梯子了，怎么着也得上呀。“何总您放心，我听从安排，让我做多少工作，我都会尽心尽力，一定把事情做好。”

“嗯，具体安排我还在考虑，提前给你说说就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回去把区域工作抓好。海良区经销商李总，下午，你联系他一下，有个七百万的订单，我跟他谈过了，你跟他把产品梳理好，今天他就能打款。”

“感谢何总！我会办好此事。”

七百万的订单！这是何总给我铺路呀。刚刚回到工位，程木野就来叫我一起去抽烟，我惦记着联系经销商，便想推了，可事情还在发展中，不知将走向何处，还是跟他去了大平台。“尝尝这烟，特供的。”

程木野新打开一包烟，纯白色的包装，市面上确实没见过。“程哥路子真多，总有这特供烟、特供酒。”

昨晚喝的就是程木野带的特供酒，味道不知好不好，真是没上头。我抽烟喝酒都分辨不出好赖。“朋友多点，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我最讨厌别人拿话点我，偏偏他就喜欢说这些绕着圈的话。“味道不错。”

我吸了一口跟他说。“那是，这是北京的朋友寄过来的。”

程木野坐在藤椅上跷着二郎腿。大平台上放着烟灰缸，专给公司这些烟鬼准备的，每天早上来得早的人也会聚在这里吃早餐。“我最近嗓子不太好，不浪费程哥的烟了。”

我把烟掐掉，“我先回去了，何总交代了一些区域的工作，让我下午做好。”

回到工位，我赶紧跟经销商联系，他把负责对接的人推给我，让我们来确定进货产品和数量。他推给我的微信名片头像是一个美女照片，这要是本人的自拍，绝对算明星级别了。“您好，齐总。我是百诺的总经理助理，您叫我周周吧。”

美女通过了好友添加。“您好，周周。方便的话，咱们是否可以见面沟通，把订单内容确定下来。”

“齐总，不好意思，我在三亚，这样吧，我把库存情况发给你，先麻烦你拟定订单内容，我让李总看一下，要是没什么问题，就把款打了。”

“好，这样也行，麻烦你把库存表发给我吧。”

我查了一下李总过往的进货额和合同额，七百万的货相当于去年整体进货量的1.5倍，以往每季度的进货量是六七十万，在公司有促销活动时，最多单笔进货为200万。现在既无活动又无折扣的情况下，一下子进货700万，不知何总是用什么方法谈成的。商人天然逐利，一二百万有可能是友情支持，七百万的货，一定是有利益交换的，反常必有因，可现在我得确保七百万到账，至于其中缘由，只能放一放再琢磨了。周周把现在百诺的库存表发给了我，我对照着近两年他们的进货数据做了一个订单，拉了进货数额一看，还差三百万。第一次发现，凑够金额也是个十分困难的工作，我挑着流量产品又放肆地加了不少数量，把高端品类也适当添加了一些，又多了一百五十万。剩下的一百五十万真的加不进去了，胡乱加进来客户问起不好解释，容易让人反感，之后就不好相处了，而且人家生意做得不小，定然不是个智力障碍者，随便凑够金额，肯定会让人把订单打回来。在位子上盯着电脑十来分钟，还是无从下手，起身来到财务室，要些大客户数据吧，看看他们进货配比是怎样的。财务室有四个办公桌，一个主管大姐带着三个小姑娘，平时有事没事总有区域经理到这来跟她们聊天，我跟她们不熟，还是第一次过来。“小齐吧？”

主管大姐姓严，热情地跟我打招呼。“严姐，打扰了，我想要一些大客户往年进货数据，是在您这边吧？”

我停在刚进门的地方，客客气气地问道。“对，就是在我们这，进来进来。”

听他们说，严大姐平时都很热情爱笑，可一算起钱来，总是板着脸，不苟言笑的。“你可是第一次到我们财务室来，金子他们天天往这跑，你以后也多来坐坐。”

“严姐，我不是怕您这屋子里美女太多，我一来就舍不得走嘛。”

“哈哈，这你算说对了，全公司最漂亮的女生，我们财务室占了前三名。”

“不应该呀，我看，你们财务室能把前四名都占了！”

“你拿大姐开心呀？要是早十年，你说这话我还真就不跟你抬杠，现在不行了，老了。”

“您可不老，您要是说老，那龚总可不能活了。老板不说老，我们更不能提老了，您说是不是？”

龚总是总部分管我们的老总，也是总部为数不多的女性领导，今年四十五六。“那倒是，照你这么说，我还真是不能把老挂在嘴巴上。”

“对呀，您可是公司的中坚力量。”

“看不出来，你还挺能说的，以后午休就来财务室吃饭，咱们这屋空调好。”

“那可谢谢严姐了，外面的中央空调，总有人给偷偷把温度调高了。”

“小魏呀，你把大客户资料整理一份，给齐经理发过去。”

严姐跟坐在她对面的女孩吩咐道。小魏腼腆地点头答应着，也不看我，我只好跟她说加个微信，麻烦一会发给我。不一会微信就来了，我打开一看，却是张青发的，“我妈让我赶紧嫁人。”

“你妈不知道没有人要你呀？”

“胡说！要我的人多了，是我眼光高。”

还没等我回，张青就发来了两条四十多秒的语音，讲着她回来坐地铁时，坐她对面那个男的一直看她，还用手机偷偷拍她。“谁让你穿那么短的裙子，一坐下可不是会让人想入非非嘛”我用文字回复她。“怎么？女生穿裙子还需要限制长短吗？”

“你那也太短了，都要露屁股了。”

“你这个坏人，在地铁里占我便宜。”

张青还发了一张坐在地铁里的照片，裙子、腿和脚。“不是为了保护你嘛。”

“谁用你保护了！你拿什么保护呀，金箍棒呀？”

张青发完这句话又发了一个害羞的表情。“你喜欢金箍棒吗？我可学过金箍棒的口令——变大、变大。”

“讨厌，晚上你请我吃饭！”

“今天晚上不行，你还去卖炸串吗？”

“不去了，一会我在网上把三轮车和煤气罐都挂到二手网站上卖了，本来就是觉得好玩去摆摊的，现在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是，女孩子做这个太辛苦，还是老老实实找个工作踏实一点。”

“我也想找一个合适的工作，不是不好找嘛，要么工资太低，要么工作量大，总是加班，还有那种老板，不怀好意，跟你一样。”

“骂人就别带着我啦，你还是面试的少，多看几家，总有能干的活，这几天多投投简历吧。”

“嗯嗯，我这么优秀，还这么好看，身材又好，对吧”张青发来一个奸笑的表情。“身材确实很好，就是胸小了点。”

“你还挑肥拣瘦的，我的胸不小，属于刚刚好那种。”

“多大算是刚刚好？一只手刚好能握住？”

“是呀，要那么大干嘛。”

“那也得看手大手小呀？婴儿的手刚好能握住，那不就是旺仔小馒头嘛。”

“才不是小馒头，哪天让你试试。”

“那我可收不住，不光试试胸的大小了。”

“那我就咬你。”

“咬我哪呀？”

“哪都咬。”

这时小魏把资料发了过来，我赶紧打开表格，试图从数据中找到可以借鉴的订单。一个小时过去，终于把金额加够了。我没有直接把订单发给周周，而是先到齐总办公室，请他把把关。齐总认真看了一遍，跟我说：“行，小齐用心了，有几个小问题，不过不碍事，现在已经三点了，赶紧把订单传过去，下班之前务必把款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