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返校之际,周颂心里还暗自思忖着怎么开口跟朋友们介绍驰曳,幸而驰曳也并不上心,没在这件事儿上为难她。 面临为她送行的朋友,驰曳态度冷淡的点了个头,示意招呼。 周颂抿着嘴不敢说话,跟张芳挥手告别,准备上车。 越野的车型高大,驰曳主动伸手拉她,周颂视而不见,扶着车把手上去了。 直到车子驶远,看不见身后的人了。 周颂拨开镜子,检查自己嘴唇上的伤口,有些不满:“下次,你别乱咬。”
驰曳不以为意:“你听话,就不会。”
到了目的地,驰曳没送她去学校,而是拐进了附近一个小区。 这是驰曳的家,当时为了买这个房子,周颂还生过气。 房子就在周颂学校附近,是驰曳为了方便两人见面买的。 此时她正在副驾睡觉,驰曳微微开了点车窗透气,他解开安全带,温柔的俯身亲吻她。 周颂被他弄醒了,她有些不满,微微用力咬了他一口。 “你属狗的?”
驰曳有些吃痛,他掐着她的小脸,语气有几分无奈。 周颂还有些迷糊,打量了眼地下车库:“这是哪?”
“你说呢?”
驰曳亲了亲她的脸颊,语气有几分小心翼翼:“去我家坐会儿,好不好?”
听了这话,周颂一激灵,她毫不犹豫推开眼前的人,心里已经猜到这儿是哪了:“不要,我回学校。”
两人在一起半年,这件事儿周颂一直没点头。 “我发誓,不做什么。”
驰曳看着她戒备的态度:“你一次都没去过呢,就帮我看看装修的怎么样。”
“新房子全是甲醛,我不去。”
周颂摇头:“我要回学校。”
驰曳也不跟她打太极了,对于周颂这些年的感情,他了如指掌。 “你跟他做过吗?”
他直接问。 周颂假装不明白:“什么?”
“张诚年。”
念这个名字的时候,驰曳有些咬牙切齿:“你们做过吗?”
面对驰曳的直白,周颂也愣住了,她没有回答。 “那为什么,跟我不行?”
他的眸色讳莫如深,冷的有些刺人。 此时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驰曳起身开了车门,直接把她打横抱起。 周颂死死拽住座椅:“不要。”
“我只问,为什么?”
沉默片刻后,周颂缓缓道:“不一样。”
“我跟他一起长大,是奔着结婚去的。”
驰曳的眼神更冰冷了,他自嘲道:“那我跟你相亲,不是奔着结婚去吗?”
周颂有些错愕:“乐乐说,你是不婚主义。”
“那是别人,跟你结,我愿意。”
她的话使得驰曳的态度也软化了,语气温和的问:“你愿意吗?”
这个......周颂也没想到这样突然。 “我还在上学。”
“一手毕业证,一手结婚证。”
周颂摇头,驰曳很会哄女生开心。跟他在一起,是享受的,她偶尔也心动,但不足以称之为爱,他们两仅限于此。 既然要相亲,要选择一个交往对象,驰曳无非是作为男朋友很好的人选。 驰曳知道这种场合,的确不适合聊这些。 如果要求婚,也应该是正式的。 但心里难免失落,他埋在她的怀里,语气有几分依赖:“颂,这两个月,我真的很想你。”
两个人的感情,是一场无声的对弈。 先动情的人,已经失了先机。 驰曳纵横情场多年,以前玩的的确很花,交往过的女朋友他自己也数不过来。 唯一只有一个叫周颂的姑娘,他惦记了许多年。 她不算很漂亮,性格也不爱撒娇。 但就这个姑娘,吸引了他所有的目光。 今年新年,周颂留在长沙过。 大年初一的时候,她没收到张诚年的祝福短信,而是一通电话。 这是,来自新加坡的电话。 “小六,新年快乐。”
这是他开口的第一句话。 低沉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连语气都是似曾相识的熟悉,周颂的脑子里仿佛一阵轰鸣,她的世界引发了一阵无声的战栗。 沉寂片刻,她故作平静的回复:“诚哥,新年快乐。”
她仔细感受着,张诚年那边的声音很安静。 不像长沙,鞭炮声震耳欲聋,小区里还有来来往往拜年的宾客。 周颂关上窗户:“你现在在做什么?”
“刚吃完早餐,今天休息。”
张诚年问她:“你呢?”
“我刚起床,难得放假休息。”
说着,她打了个哈欠。 “还这么爱睡懒觉......” 两人在一起那年,周颂总喜欢拉着张诚年一起赖床,他平时很自律的人,周末也愿意跟她一起裹在被子里。 周颂的房门被敲响了,张诚年听到电话那边出现一个男人的声音,两人的关系隔着电话也能感觉出亲密,他称呼她:“颂。”
张诚年握着电话的手指关节僵硬,他的呼吸停滞了一瞬,仔细听着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 但却被匆匆挂断,只留下一片忙音在他的耳边。 他站在原地,看着窗外的景色,许久没有回过神。 张芳告诉他,小六交男朋友了,他不以为意。 张芳接着说:“他,跟叶蜓不一样......” 张诚年屏息了一会儿,听着张芳的话,忙活的工作停了下来。他蓦地平静下来,手掌难以抑制的抖动。 这通电话之后,张芳的话验证了。放不下这段感情的,只有他一个人。 小六她,过的挺好的。张诚年的心里有着欣慰,但涌起的酸涩又如巨浪淹没了他的世界。 张诚年躺在沙发上,轻轻按压着腹部,胃痛,也跟情绪有关联。 29岁,张诚年已在新加坡待了三年,他提前了一年回国的行程。 他从香港的航线回大陆,机场见到的第一位故人是老顾。 对于故土,他当初孑然一身离开,如今已无太多牵挂,只有一位叫老顾的友人,待他如兄如父。 坐在车上,看见这几年深圳的飞速发展。张诚年陌生的打量着一切,时移世易这里早已天翻地覆,所以物会变,人……也会变。 两人吃了饭,付款的时候老顾拿手机扫码支付,张诚年看着新奇。 老顾接过收银员给的账单,他疑惑:“国外不用支付宝吗?”
“新币,现金支付。”
张诚年按老顾教的,也学着试了下支付宝扫码。不由的感慨:“祖国,越来越好了。”
吃饭的时候,看见几位骑手来取餐,国内已经有了外卖的app。 “当年,我送外卖那年。”
老顾感慨:“也琢磨这事儿来着,跟现在美团的运营模式差不离,唉,没启动资金呗,不然现在走运的就是我老顾了。”
老顾年轻的时候,送过外卖。 还撺掇过一支外卖小队,可惜,没钱,做不起来。 现如今,大数据为王的时代,一切都跟当年不一样了。 光埋头苦干没用,到底还是看机遇的。 两人就着新媒体和大数据聊了会儿,流量为王的时代已经开始了。 张诚年在一家国企上班,他现在的水平,有履历的加持,在业内基本代表了当时设计水平的第一梯队。 不得不说,留过洋的就是香。 底薪五位数,三开头,在当时,已经非常可观了。 张诚年不习惯点外卖,写字楼有员工餐厅,用餐很方便。 他所在的这栋楼基本都是有一定名气的设计公司,因此很多行业内知名的大拿都聚集在此。 张诚年作为刚归国的新锐设计师,手里的资源不差,做的项目基本都是博物馆、星级酒店、大型展厅、商场公共空间一类。 他的第一个项目就是杭州的五星级酒店,因此深圳杭州两地跑。大部分的时间他还是待在深圳的。 电梯里,他看到远处跑来风风火火的一个小姑娘,多按了一会儿等待。 小姑娘连忙道谢,在电梯里按了几次十八层,灯却不亮。 她有些羞赫的开口:“这电梯,坏了吗?”
“十八楼是设计院,上去要找物业报备。”
张诚年对她解释。 小姑娘直白的打量他一会儿,脸更红了,连忙道不好意思走出了电梯。 在电梯合上的瞬间,她退到门外,忍俊不禁感慨:“好帅。”
但她也没忘记自己的正事,转身去物业报备登记。 但物业的人看她没有几分好脸色,估计是看着小姑娘穿的过于寒酸。前台跟设计院核实后,没有小姑娘的预约。 怎么可能呢? 明显是这些人的有意刁难,女孩儿无奈打电话给自己上司确认,听到她连门都进不去,领导也把她骂的狗血淋头。 受了一肚子窝囊气,小姑娘没办法。从消防楼梯开始步行,这可是十八楼啊,爬上去要半条命。 小姑娘扶着墙,爬到十楼已经快累的不行了。 坚持到十七楼的时候,她又偶遇了刚刚那位在电梯里的帅哥,此时自己狼狈不堪,她只能尴尬的笑了笑。 “一楼爬上来的?”
张诚年掐灭手里的烟,好心提醒:“你下次可以坐电梯到十七楼,再爬。”
对哦,她点头道谢,继续爬。 忍不住暗暗回头瞥了眼他,如果自己老板也能这么温柔、好脾气多好。 小姑娘也没想到,他后来竟真成了自己老板。 除了不骂人以外,这个老板的毛病比其他人只多不少。 更可恶的是,她心甘情愿被他剥削,给他打工,万恶的资本主义。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到了十八楼,拿着名片去找一位设计师——陈工。 设计院的行政拨打了一个内线电话,然后表情十分冷淡的说:“不好意思,陈工不在。”
第二天,小姑娘再去,陈工又不在。 她一连去了一个礼拜,也没见到人影,于是偷偷守在人家公司门口。 到下班的点,还真叫她蹲着了。 陈工明明就是故意放鸽子的,他也把话挑明了:“不好意思,你们这个项目我去不了,另请高明吧。”
“那你之前为什么要答应呢,现在就要启动了,我们上哪去找人?”
小姑娘被耍了,很生气,站在门口据理力争。 陈工笑了:“合同没签,怎么叫答应呢?”
小姑娘不肯走,最后人家直接叫了保安把她请出去。 她当着面被一群人围着羞辱一番,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到底脸皮儿薄。 她偷偷抹着眼泪,情绪稳定下来后,给领导打电话汇报工作情况,电话接通后又是一顿喋喋不休的训斥:“你这点事情都办不好,怎么别人那不掉链子,就要你去送一份合同,就搞黄了,现在去哪里找人替补?”
挂了电话,她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决堤了。 此时她又伤心又饥饿,旁边就是餐厅,但她囊中羞涩,工作也快要没了,只能眼巴巴看着。 直到哒哒哒的声音敲着地板朝她走来,一双黑色皮鞋停在她身侧,顺着笔挺的西裤往上。 小姑娘抹了眼泪,入目是一张剑眉星目的脸。 是那位电梯帅哥,他手里端着餐盘,看着她的表情有些无奈。 一份丰盛的午餐推到小姑娘面前,还有一杯橙汁和一包纸巾。 男人没多言,留下这些就去另一边吃饭了。 她太饿了,狼吞虎咽的吃完,擦干净嘴巴。 扫了一眼,食堂的另一边,男人还在,吃饭的样子慢条斯理。 她走了过去,郑重道谢:“谢谢你。”
张诚年停下了碗筷,不知缘何对她解释:“我有个妹妹,小时候,也很喜欢哭。”
小姑娘听闻,语气羡慕:“那你妹妹,很幸福。”
张诚年没回答,他沉吟片刻:“路虽远,行则将至。事虽难,做则可成。”
“什么?”
“下次,别哭了。”
原来,这句话是在安慰她。 突逢关怀,小姑娘心里感动,她的心情此刻阴雨转晴。 但满心的委屈却夹杂着强烈的心酸涌上心头,小姑娘嘴角翘着,眼泪无法抑制的流了出来。 她伸手挡在眼前,用衣袖偷偷抹了一把,挤出一个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