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
童初颜坐在马车上,有感而发。她看着前方挤得几乎散不出去的各家马车,以及即便落幕,也还是遮不住的皇宫喜气,忍不住嗤笑。“笑什么?”
连景濯正想着童初颜方才说出来的那些。童初颜撇撇嘴:“这四件,被大家评为人生四大乐事,可仔细想想,洞房花烛夜,有几对是真的高兴?”
别说她和连景濯,也不说太子和仓冬儿。且说这个世上,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后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半点不由人。高兴?分明就是认了命!连景濯敛眉不语,童初颜又多看了他一眼:“方才在席上,宫尧可有想设法闯进去?”
“有。”
连景濯点点头,蹙眉道:“连贵妃如今对宫尧颇为不满,可太子才是他们共同的敌人,自然会明里暗里地相助。”
童初颜的眼皮子跳了跳。如此说来,连贵妃听说她在里面,拿不准她究竟会不会帮忙,也是存了心的要帮宫尧进去见仓冬儿,顺便试探试探她?不过,今日场合,太后皇帝都在,又是太子的东宫,宫尧能找到机会才怪了。童初颜兴致缺缺地靠在一旁,忍不住又想。大婚啊……如今看看,这种宏大的仪式,举天同庆的场合,也没什么稀奇。可再想想,她也终归就是个俗气的女子,怎会不希望自己也能有一场豪华盛大的婚礼呢?遗憾的是,她上辈子没有。这辈子,也不会有了。“在想什么?”
连景濯偏眸看她。听到连景濯的声音,童初颜忽然就觉得膈应。都是这个狗男人害的!不愿意娶就不娶嘛!管它原主是抑郁到死,还是不甘心而削发为尼,在家中孤苦一世,都好过进了连景濯的府邸,一直受委屈到死!整整两年多啊!那样的日子,她一天都不能过。满心期盼着心上人能多看自己一眼,可入门两年,连面都没有见过一面。被囚禁着,被漠视着,被所有人笑话指点着!府上最下等的倒香液的丫头,都能指着原主的鼻子骂!最下等的仆人,是族中获罪被贬为罪奴的,侍奉主上,是他们赎罪的方式。可想而知,无辜的原主沦落到了何等地步……她一阵阵发抖。那样的日子,她光是用想的,都觉得暗无天日。她甚至升起了一股强烈的愧疚感。得了原主的身子,占了原主的人生,享有原主的身份……她对连景濯稍微友好一些,都是对原主的背叛!“你说。”
她有些呼吸不畅,直视着连景濯的双眼,一字一顿:“仓冬儿的日子,会比我当初好过些么?”
太子与连景濯交好。岂能不是一类人?连景濯看得真切,今日一场大婚,反倒勾起了童初颜的伤心过往。然而张了张口,半句辩驳都说不出来。从前,是他负了她。不错,既娶进门来,就该好生对待。只是他心里那个位置被占据了。如今……“如今我……”“别说了。”
童初颜抬手,闭眼,“我不想听,你看着来,反正,差不多了尽早和离吧。”
连景濯话头一滞,剩下的话,越发说不出来。同时,他像是心里忽而空了一块。从前,他总以为童初颜是在说负气的话,成日把和离休妻挂在嘴边,只不过是为了跟他赌气。想激起他的心意,正话反说,提醒他,绝对不要轻易放手。可方才,他忽然就明白了。童初颜从来就不是在说气话。她像是真的被伤到了,急于求个解脱。问题是,离开他,才是解脱?“休想离开本王!”
连景濯猛然抓住童初颜的手腕。童初颜一怔,转而明白过来:“你不就是担心我离开王府,带着这一身医术投奔敌人么?你放心,我童家还得仰仗你,我还不至于蠢到与你做对。”
正要抽回手,连景濯却越握越紧。紧到她觉得自己的手腕都要碎掉了!“你担忧童家?”
连景濯阴沉一笑:“好,好得很!那本王便告诉你,你若还敢提及和离二字,本王便与童家不死不休!”
“连景濯,你今天被疯狗咬了?”
童初颜都懵了。以前不是做梦都想把她这个碍事的人赶走么?现在居然又反过来威胁她,怎么也不让她走了?果然疯批就是疯批,绝对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理解。或许,就是成了王爷之后,更看重名声了吧。“你放心,我会等到合适的时机,绝对不拖累你!”
童初颜一根根掰开连景濯的手指。她认得清。自己实力不如人,就不能逞强。带着原主的躯壳,寻找自由,拥抱快乐去。复仇什么的,说再多也是空话,她也不想给自己平添那么多压力。好聚好散吧。连景濯唇线紧绷,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越发不服气。从前他不许,她偏喜欢。如今他许了,她偏要走!他连景濯的心,是这般想来便来,想走就走的么?不论后路如何,只能由他做主!手臂一伸,不由分说拥人入怀。“你!”
童初颜气急,恰好从晃动的车帘缝隙,看到了旁边的童家马车,申如灵和童定安都不大放心地探头盯着自己。见状,她也只能作罢,不再挣扎,冲着他们扬起一个笑脸。申如灵也笑笑,放下车帘。童定安劝道:“那于家的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冒着全家丢人的风险,也要跑去给大皇子做小妾,之后更是三番两次与咱们颜儿过不去,她说的话,分明就是故意惹咱们伤心,如何能信?”
“可颜儿不愿给景濯生孩子,我看着,颜儿也不像是真的开心。”
申如灵双手攥紧,这可是她唯一的宝贝女儿啊!“且安心些,我瞧着,景濯待你我进退有度,因着他早早没了家人,近来也有正事商议,竟真心把我当成长辈,凡事有商有量的,若当真是不疼爱颜儿,又何至于如此?”
童定安倒是由衷地对连景濯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