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景濯心烦气躁地摆摆手,他与童初颜计较什么?再混账的话,童初颜也说过!“师父,师兄……”躺在床上的童初颜,梦见了她藏于深山之中的宗门。不似以往,除了她,人也都还在。只是死气沉沉,日复一日地采药熬药,而后叹气,像是丢了魂一般。再见到什么稀罕的病例,师父也不乐得手舞足蹈了,更不会不顾时辰,把所有弟子都强行拉起来,考校他们该如何对症下药。众师兄们听见车轮声到了,便接连起来,全都一脸严肃,围观师父看诊,淡漠地说出自己的见解,而后抓药,治疗。让病人惶惶不安,连话也不敢多讲。“师父!师兄!”
童初颜反复奔走,喊得都快出不了声了,可他们却怎么也听不见。是因为自己穿着这样一身古代的衣服吗?她伸手想脱掉,却抓不住。想去碰,也碰不着……“你们想想法子,把我带回去吧!”
还是一样。无人听得见,亦无人看她……“她哪来的师父与师兄?”
连景濯厉声质问弯月。弯月跪地尚未起来,闻言也是呆呆傻傻:“这……王妃从来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奴婢自小跟着王妃一同长大,只在幼时有几个教导琴棋书画的师父,却从来没有过什么师兄啊!”
连景濯抓住了重点:“那些师父,都是什么人?”
“那就是老爷和夫人从各处寻来的名仕大夫,也没什么稀奇的,与王妃相处的时日也不长!”
弯月也觉得奇奇怪怪:“从前王妃的性子,是非常安静的,不争不抢,也不与人争论,对待那些师父也是如此,未曾与谁格外亲近啊!”
怎的,就忽然这般说什么要师父和师兄带她走呢?带去哪儿?“王爷,弯月!”
烟罗匆匆回来,浑身都被淋透了,随便罩了件披风在身上,遮住姣好的身躯,不敢有分毫失礼之处。她怀里抱着食盒,进门之后小心翼翼地端出来:“药坊什么药材都有,药罐子也是新的,便就地熬了!”
连景濯蹙眉接过,有些迟疑:“你确定是初颜开的方子?”
“是!”
烟罗用力点头:“王妃开方细致,写了相应症状和用药之法,药坊里的药童早已在公子的督促之下习学背诵,要对症下药,就是此方!”
看烟罗身上冒着寒气,头发也湿透了,连景濯不得不信她的忠心。“扶她起来!”
弯月赶忙起身搀扶。烟罗一身寒气,不敢上前,站在原处紧张万分地看着。连景濯轻轻掰开童初颜的下巴,手指摸着碗,察觉到药还很烫,无奈吹了吹,这才缓缓给她灌下去……“咳咳!”
童初颜挣扎起来。她嫌苦,不肯喝。该死的,谁在这时候给她喂药呢?烫死人了!不对,她不是看着师父与师兄的么,何人喂药?如何喂药?脑袋一阵生疼,慢慢意识过来,这应该是个梦……再睁眼,连景濯一脸慌乱,正搂着自己,笨拙地非要给她灌药下去。弯月……还有浑身湿透,头发散乱的烟罗……好不容易见到师父与众师兄,为何要把她拉回来?“王妃?”
烟罗心头一紧:“王妃,你看见我了么?”
“王妃睁开眼睛了!”
弯月喜极而泣。“初颜?”
连景濯忙放下药碗,强行抬起童初颜的脸,见她半眯着泪眼,内里满是悲怆。就像是失去了什么……比性命还重要的东西。她为何至此?从前他待她不好,如今不是慢慢好了么?往后也会好的!为何,更像是彻底失去他了一般?童初颜真是恨极了这张脸。为何这么一张脸,要长在连景濯的头上?她方才梦回现代,都还没能看到大师兄。大家都在,大师兄一定也会来!可就差一个大师兄,她没见到……“别管我……”她用力发出声音,众人听到的却只是一声低吟。啪!她强撑着从连景濯怀里下来,手一翻,便扬了放在一旁的药碗。她宁愿死在那梦里!“童初颜你……”“王爷,太医到了!”
就在这时,千舟撑着伤未好的身子过来禀报。连景濯深吸一口气,摆摆手,示意带人进来。一听说是来为景王妃诊治的,太医院值守的太医们,愣是争了半天,留了个最没话语权的小太医在宫里,剩下几个都冲了过来。“参见景王!”
连景濯不耐吼道:“少废话,快来看!”
他不愿走开。他又生出了那种,童初颜仿佛不是这一片天地之间的人,迫不及待想要脱离开去,脱离他的感觉。他不肯!童初颜复又昏昏沉沉睡着,可正要看见什么的时候,便察觉有人在碰自己。思绪拉扯,眼前的事物与画面变得混乱不堪。她用力地想要奔赴而去,去那有师父和众师兄,一个本不能称之为家,却是她心中唯一能称之为归宿的地方……可是,她的意识越发清醒。便是再想沉溺,也有一股力拉扯着自己,不肯让她坠落。……“怎么还没好?”
连景濯气到满屋乱转。这群太医,嫌他碍事,竟硬生生把他挤了出来。可他们诊了半天,商量了半天,连怎么下针都要一再斟酌!莫非这世上有用的大夫,当真只有童初颜一个吗?眼看着天边都已经露出了鱼肚白,弯月无奈上前:“王爷别担心,王妃昨夜喝药还是有起色的,这就证明能好,王爷一会还要上朝,还请先去歇歇吧!”
说着,弯月一个劲朝守在门口的千舟打眼色。“王爷……”“报!”
千舟话还没说出来,便看见亲兵带着一个形色匆匆的太监过来了。想是事情已经在宫中传遍。“参见景王!”
连景濯挤出耐性,上前拱了拱手:“陛下有何吩咐?”
太监朝里面望了两眼,叹道:“想是昨夜秋雨,景王妃着了寒,陛下听闻太医们迟迟未能回宫,遣奴才来问问,若实在不好,就请景王取了手令,再去太医院多叫几个人来一同看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