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声黄豆碎裂的声音传来时，太后终于忍不住，倏尔扭头冲盛兮吼道：“臭丫头，想显摆别来我这儿！”

盛兮嘴里慢慢嚼着，看着满脸愤怒的太后，慢悠悠伸出了手：“太婆，吃吗？”

太后想十分干脆地拒绝，然而，当那炒黄豆的香气肆无忌惮地窜进鼻腔时，她十分不争气地咽了咽唾沫。于是，在吃与不吃间，太后十分果断地遵从了本能，伸手一把将盛兮手里的炒黄豆尽数拨拉过来。“吃吗？再喊声太婆，就赏给你几颗！”

太后扬着下巴一脸得意道。盛兮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太后，而后在对方注视下，在袖袋里掏了掏，掏出来一把比之前更多的炒黄豆。太后：“………………”这臭丫头，绝对故意的！她目光不禁落在盛兮袖口处，明明看着瘪瘪的，怎么就装了那么多豆子？这想法闪过一瞬太后便不再想，豆子入手，吃才是第一。不过在吃之前，她做贼心虚地看了眼四周，好似在寻找什么人。拣起一粒豆子直接丢进嘴里的盛兮，看都没看道：“华翎姑姑不在。”

太后：“……”太后撇了撇嘴，哼道：“谁说我在找她！”

盛兮扭过头斜睨了眼太后，太后跟着扭头却是相反方向，令盛兮看不到她表情。一声轻笑在太后耳边响起，她却是不理。豆子入口，久远却又熟悉的味道充斥味蕾，那一刻，太后莫名地想哭。她非生来就如此尊贵，亦是经历万苦千辛。当初与她同行的人，要么不在了，要么已经渐行渐远，如今只剩她一个，当真是孤家寡人。许是老了，一些曾经被按下去的情绪，在日复一日重复的宫里一道道被翻出，却是连个可以说说的人都没有。便是跟了她时间最久的华翎都不能。渐渐地，那股无法抒发出来的郁气越聚越多，面上维续的矜持令她愈发反感。终于有一天，她趁那郁气爆发之前做出了选择。这选择肯定会惊扰许多人，但她想，与其之后旁人被自己爆炸的郁气殃及池鱼，倒不如自己出去寻个地方解决才是最好的办法。就比如眼下，一把炒黄豆竟是让她心情瞬间舒畅起来。就是可惜了，她牙口没那臭丫头好！吃了十多个，太后这才开口说话：“皇上跟你说什么了？是要你送我回去？”

其实一早她便注意到盛兮那只鹰了，飞那么快，她行踪肯定已经暴露了。身为一国太后，这般作为的确儿戏，她理亏，她承认。但她既然出来了，便不会轻易回去。若是皇上让盛兮送自己回去，那她便不会再跟着她了。盛兮将嘴里的豆子咽进肚里，摇头说：“没，皇上只是说让我看好您。”

太后不信，挑眉：“就这些？”

盛兮歪头，反问：“您还想要什么？”

太后噎了一下，嘴角扯了扯：“我就是想，我那儿子是不是已经暴跳如雷了。”

盛兮没有立刻接话，而是沉默了片刻后方才问太后：“您是想让我说有关您儿子的坏话吗？”

太后：“……”盛兮眨巴了两下眼：“倒也并非不可，前提是您先给我张免死金牌。”

太后：“……”太后深吸一口气，盯着眼前的盛兮忍不住想，她是不是跟错了人？这臭丫头，专门来气她的吧！太后被气得不想搭理盛兮，但又忍不住想要跟她说话。想起他们今日行程，她问她道：“我们今日够快吧，没耽搁你行程吧？”

说话间，太后语气隐隐有些骄傲，似笃定他们一点都没给盛兮拉后腿。盛兮看着她露出一脸为难，开口：“太婆啊，我是该说实话还是假话呢？”

太后：“……”太后咬牙忍了忍，又忍了忍，再没忍住，一巴掌拍在了盛兮手臂上。“臭丫头，你是故意的吧！”

太后囔囔道，那怒瞪指摘的表情鲜活而生动。也是在不知不觉间，压在太后心底的那团郁气，好似被人戳破了一道小口子，一点点地开始往外泄去。太后乜了眼身旁那个始终不曾讨好自己一句话的丫头，嘴角不爽地扯了扯，片刻后又无声地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