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二老爷感觉不出自家大哥有什么不对，但大哥的神情又太过平静让他莫名有种说不出的心慌。可他仔细想想，除了自个儿老婆气得大哥吐血之外，他自认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大哥的事情。调整了番心态，吴二老爷重新上前。“大哥，您有什么吩咐？”

吴二老爷态度极为恭敬地问吴老爷。吴老爷看了眼旁边的培明，培明会意，上前扶起他，在其身后垫了两个靠枕后又安静地退至一旁。吴老爷闭目片刻，再睁开眼时，原本浑浊的眼眸顿时清明不少。他问吴二老爷道：“老二啊，这么多年，我们兄弟二人感情如何？”

“自，自然是好的！”

吴二老爷被吴老爷这般问，问得心突地一慌，眼角余光瞥了眼身旁的吴二夫人，慌张地辩解，“大哥，是弟弟没能管好那婆娘！让她冲撞了大哥，是弟弟的错！是弟弟的错！”

吴老爷看着他，轻轻点头：“是，的确是你的错。”

吴二老爷：“……”大哥怎么突然变得如此直接了？只是眼下来不及想太多，吴二老爷继续认错道，“大哥，我，我知道错了，这婆娘我以后一定会管好的！您别生气了！气伤了身子，弟弟会心疼。”

说着，吴二老爷蓦地回头冲吴二夫人吼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给大哥赔罪！”

吴二夫人也自知之前过于冲动，若是一个道歉能安抚住吴老爷，能将姓盛的小蹄子踢出局，那让她道多少歉，她都可以！“大哥，是我错了！我跟您道歉！您就看在这么多年咱们是一家人的份上，便不要跟我计较了吧！”

吴二夫人一边说，一边抽泣着假装抹眼泪。吴老爷淡淡地瞥她一眼，目光又重新落回吴二老爷身上，看他低着头，那正冲着自己的对方头顶间的花白之色直直闯进他眼眸，令他神色有瞬间恍惚。没想到一晃这么多年，他们皆已少年变华发，竟是昔时不再了啊。吴老爷发出一声长长叹息。吴二老爷听到急忙抬头，一眼便看到吴老爷似正神游天外，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面容竟是透着无限萧索。“大哥，你……怎么了？”

吴二老爷问道。吴老爷回神，嘴角轻轻扯了扯，片刻后突然出声：“老二啊，大哥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大哥！”

吴二老爷一惊，没想到吴老爷会直接挑明，“我……”吴老爷轻轻摇了摇头，表示不想听他的辩解，只是兀自道：“你们是担心我把吴家家业给了别人是不是？”

“大哥，我……”一旁跪着的吴二夫人小声咕哝道：“本来就是！”

吴二老爷猛地回头，狠狠瞪向她，警告说：“你给老子闭嘴！”

吴二夫人向后缩了缩脖子，脸上明显写着不服气，但却是没说话。吴老爷对他们的表现不做表态，只是继续道：“吴家这江山是我打下来的没错，但之后如何守住这家业，你做的却比我要多上许多。说这吴家是你我兄弟二人的一点不为过。”

“大哥，弟弟也没做多少……”吴二老爷脸皮再厚却也不得不承认，他这所谓的守那当真就是守，但凡他有什么创新最终皆是以失败落幕，以至于到最后他再不去想再去开拓什么，而仅是守好眼前的所有。什么吴家是他们兄弟二人的？不过是大哥给他面子，不过是外人对他的吹捧。若没有大哥前期付出，又怎会有他后期表现？而且他也十分清楚，就是大哥沉寂的这些日子，若不是对方在背后指点、操盘，有些问题单凭他自己是无法顺利解决的。只是大哥从未说出来，而他也不想被人说没用，便也从未正视。吴二老爷只觉臊得慌，可为了他与妻儿却又不得不强行忍着。“大哥，您想说什么就说吧！弟弟都接受！”

吴二老爷摆出极好的认错态度，反正今日事情都挑明了，那便让大哥发泄个够。大不了被大哥骂上一顿，只要大哥不做出糊涂事，他怎么都无所谓！吴老爷看着吴二老爷轻轻眯了眯眼，似看透了他心中所想，不免无声叹息。房间内一时落针可闻，吴二老爷偷偷抬眸看了看大哥，见他神情并未表现出多愤怒，心中顿时大松了口气。不被大哥骂自然是最好的，尤其是这屋子里还有一个外人。吴二老爷的担忧肉眼可见地消散，而吴二夫人见丈夫神情变化，便也跟着内心一松，脊背重新挺了起来。果不出所料，大哥最后还是要妥协的！本来嘛，一个黄毛丫头怎能同他们一家子比！哼！吴老爷看着吴二老爷夫妇内心无奈叹息：“只是，这又岂是比不比的问题呢？”

见吴老爷一直不说话，吴二夫人憋不住催促他道：“大哥，我也知道自己之前对您说了太过分的话，所以您想骂就骂，弟媳一定受着！”

吴老爷无声轻笑，却是没有骂，而是问一直把自己当做隐形人的吴元魁：“元魁啊，你是如何想的呢？”

“大伯，我……”“大哥，元魁跟我们想的一样！不管怎么说，咱们才是一家人！”

吴二夫人直接截断吴元魁的话，替他将后面的话补上。“是这样吗？”

吴老爷却是依旧看向吴元魁。吴元魁眼神闪烁，面上闪过迟疑，然而最终还是在自家亲娘瞪视下点头：“是，是……”吴老爷听后忽然闭上了眼，嘴角用力抿紧，鼻息间发出一声叹息，像是泄气般令人听上去莫名有些难过。盛兮不知自己为何会有这般感受，只是看着床榻上的老人无端生出一丝心疼。然而吴老爷却也只是那一瞬间的泄气，很快便睁开眼睛，唇角含笑地看向吴二老爷，口齿清晰道：“老二啊，看来这么多年你成长了不少，你们一家子也比我想的要和睦，为兄十分欣慰。既如此，那便……分家吧。”

“什么？”

吴二老爷闻言震惊，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吴老爷，“大哥，您，您刚刚说什么？分，分家？”

吴老爷微笑着点头：“是，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