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的官员申正散衙,沈安和在将案头上的公文整理妥当后,便起身离开。新晋状元如今风头无两,一路上,相识的、不相识的皆与其打了招呼,沈安和微笑着回应,如往常一般朝宫门走去。他客气地同守门的两个侍卫点了点头,便目不斜视地径直朝那辆熟悉的马车走去。他本以为会如往常一般,周客会喊一声“姑爷”,而后站在一旁迎接他,可今日却不见他。沈安和并未疑惑,只当周客进了车厢小憩。这是他允许的,毕竟周客每日要负责他的安全,休息好了才更精神。他也并不认为有人会在此地对他不利,除非脑子抽了的人才会做这等蠢事。于是,他走近马车旁,轻轻敲了敲车壁,喊了一声:“周客,走了。”
随即,他迈步想要往车头方向走。却在此时,车窗冷不丁被拉开,一张俏脸露了出来,而那俏脸的主人持着一双灿若星子的水眸望着他,笑意盈盈地问道:“沈修撰,听说,你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沈安和抬起的腿狠狠一滞,旋即缓缓落下。他慢慢转正了身子,愈发深邃的凤眸就这样落进了女孩的眼睛里,四目相对,那一刻他只觉有什么东西忽然从心底冒出,进而入眼,在经过一番奋力揉搓后,随着目光四散开来。男人的眼神温柔似水,对着面前的画中娇轻启薄唇,声色浓稠若海:“是啊,我想一生一世一双人,与你。”
顿了一下,他问道,“请问盛姑娘,你可愿否?”
盛兮的眼睛随着沈安和的每一个字落下,一点点眯成了好看的月牙,此番归来,她愈发觉得小相公会调情了,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不过,她喜欢!隔着车窗,盛兮朝自家小相公脆生生答道:“我愿意啊!”
说完,她便弯腰起身,出了车厢。沈安和向前一步,伸手拉住了她的手,盛兮便顺势跳了下来。“刚回来?”
沈安和问。盛兮点头:“嗯,上午到的。去了趟庄子,把洛奇留下我便回来了。”
她向前凑近了一步,仰头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高了半头的年轻男子,问他:“有没有想我?”
沈安和笑,目光从她灵活的动作中收回,暗自松口气时忽听她这般问,便直接点头:“想,想得夜不能寐。”
盛兮:“……”盛兮:“咳,相公啊,你这是……”被什么附身了吗?“什么?”
沈安和见盛兮不说了,便主动问道。盛兮摇摇头,笑着道:“没什么,走吧,咱们回家。”
“好。”
沈安和不再追问,牵着盛兮的手却不想松开。忽然,一道声音从斜侧方穿插而来:“咦,沈兄,这位难道就是令正?”
随即而来的是对方不请自来的脚步声。盛兮回头,见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穿着同沈安和差不多的制服。而那男子在看到她时眼睛锃亮,就好像见到了什么稀罕物件儿,脚下的步子更快了些。沈安和见到来人抿了抿唇,对于打扰他小别胜新婚的人他不想给好脸色。只可惜,那人却浑然不去看他,过来后直接问盛兮:“这位便是沈夫人?哎呀,果然是风姿卓绝啊!沈兄好福气,好福气!”
盛兮抬头看向沈安和,沈安和不得不解释:“这位是安钰,安公子,长公主之子。”
沈安和介绍完安钰,遂介绍盛兮:“没错,这位就是拙荆。安公子可还有事?若是没事儿我们夫妻便先行一步了。”
“哎,别急着走啊!”
安钰拦住沈安和,却是朝盛兮笑道,“弟妹啊,难得见面,要不要一块吃个饭?哎不瞒你说啊,我与沈昀,咳,安和是自小的玩伴,知道他小时候不少事情哦!可惜这小子男大十八变,之前我愣是没能认出来!”
盛兮眨了眨眼,安钰见有戏,当即又要说话,却被沈安和直接拆穿:“只见过两三次的若也是玩伴,那安公子你的玩伴该要遍布全京城了。”
安钰啧了一声,瞪着沈安和:“安和啊,我这不就是想要同弟妹增进一下感情吗?你倒是给个机会啊!”
沈安和于内心翻着白眼腹诽:“这机会我还没有呢!”
他深吸了一口气,反手推着盛兮上车,之后转身对安钰道:“安兄,我家娘子刚回来尚未休息,且家中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今日不便赴约。我记得安兄说待下衙要去燕春楼,那里娇娘美妾,红袖添香,更适合安兄这等翩翩公子。”
安钰闻言大囧,尤其是对上盛兮本已经转过去却忽然又转回来的脸。那脸上的一双眼睛毫不掩饰其好奇,直令安钰想伸手去堵沈安和的嘴!“咳咳,定是安和你记错了!那什么,既然你们家中有事那我便不多打搅了。弟妹啊,下次再聚,下次再聚啊!再见!”
说完安钰朝二人龇出一口白牙,身子微微一欠,下一刻转身便走,一点都不拖泥带水。沈安和无声哼了哼,待一转头,便见盛兮亮着一双眼睛盯着安钰,不禁黑了脸。他道:“盛小兮!”
盛兮急忙回神,眼神乱瞟着道:“要走吗?走啊!”
沈安和见明显心虚的某人,不禁扶额。他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心虚的某人则暗道:“好可惜哇,这安钰怎么就走了呢?若是再坚持坚持,那她今日说不定就能去红楼楚馆啦!”
路上沈安和驾车,盛兮则坐在车辕另一侧。迎着四月春风二人说了不少话,盛兮将在漠北的事情说与沈安和,虽然叙述简练,甚至有些地方一笔带过。但沈安和在听到入了亚蛮部落那一段时,依旧能感受到其中凶险。他不禁攥紧了缰绳,神情也跟着紧绷起来。盛兮见状直接笑笑,顺带转移话题说:“没什么的,这不是已经回来了吗?对了,长誉参军,你说李县令知道了会不会直接找去军营呢?”
沈安和歪头看了眼她,片刻后收回视线,轻轻摇头:“不会,李县令不是拎不清的人。”
盛兮“嗯”了一声:“嗯,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当初李真将李长誉放到她这里,怕已经想到了这一天。这话题结束后二人沉默了一段路,马车拐过了一条街,眼见着就要到家门口,沈安和冷不丁出声:“盛兮,有件事我想对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