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里,骐文帝看着下朝后跟着自己身后进来的这对父子,尤其是在听到沈安和所说时,神情难得懵了一下。他看看沈安和,从蔡让手中接过沈安和交给他的信纸,再低头看其中内容,眉头忍不住一跳。骐文帝开口:“盛兮……这字还真是难看!”
沈榷抬头,提醒骐文帝看重点:“皇上,您不能只看字啊,您要看字之意义。”
骐文帝白他一眼,他岂不知道?还不是因为盛兮这字缺胳膊少腿的,怎么看怎么难看。虽然,这字他倒也能看懂就是了。骐文帝不搭理沈榷,扭头看向沈安和,问他:“沈侍郎,你确定要给盛兮谋个官职。”
沈安和恭敬道:“皇上,内子实力如何您是知晓的。内子有心报国,且青州之地委实如她所言,混乱不堪。刘副将虽已掌军,但目前为止尚未传来对我军有利的消息,这一点说明什么皇上您定然清楚。程康将军被绊住,无法来青州救援,青州陷落令后面城池岌岌可危,若是等鞑靼军休息足够继续南下,后果将不堪设想。我军中此时严重缺将,而内子在军中已有些许军威,若是此刻有了军职,想来能带着些将士为皇上您分担一些忧虑!”
一番话落,骐文帝看着沈安和没说话,眸色沉沉地也不知在想什么。好半晌过去,他忽然问沈安和:“安和啊,盛兮是你媳妇儿,你难道就不怕在战场上出事儿吗?”
沈安和闻言眸底闪过一丝暗芒,旋即却是一笑,说:“盛兮的确是臣之夫人,但她亦有自己想法。只要不违背伦理常纲,她想做什么,臣都支持!”
骐文帝撇撇嘴,心道:“还伦理常纲,三纲之中,夫为妻纲,那丫头如今可是逆着来呢!啧,这傻小子,竟然还甘之如饴!哼,自己才不会羡慕呢!”
不过,心中虽这般想,但骐文帝也不能否认沈安和所言为实,青州必须要夺回来!但他眼下也的确没了能杠起此大任的将领。他不禁看向沈榷,心底闪过无奈痛惜。若是当年沈榷没有受伤,如今的沈家军会是他大黎国的镇国之柱!骐文帝轻轻摇了摇头,将那份痛惜与无奈暂时压下,继而道:“盛兮的本事朕的确知晓,既然她真想上战场,那朕便给她封个官职。”
女子为将在黎国并非没有,只不过少之又少。盛兮的本事他的确清楚,既然她有心想要为这个国家做些事情,他自是欢迎之至。其实此刻换做任何一个人来,跟他说想要帮他维持这天下,他都会扫榻以待。于是,骐文帝想了想后道:“她刚上战场不久,既如此,那朕就封她为总……”“皇上,总兵是万万不可的!”
沈安和急忙打住骐文帝的话,浑然不见骐文帝看向他时怔愣的眼神,他只道,“皇上不能因为他是臣的内子,安平侯的儿媳,上来便给她如此之高职位,如此恐将士们不服!皇上,军功盛兮自己会挣得,她内心何等想法臣还是知晓的,断不会接受总兵之职!皇上,盛兮恰好在青州,钱镇抚使因伤无法再指挥战斗,这镇抚使一职您不如由盛兮暂代,钱镇抚使您等其恢复,再将职位归还,继而论功封赏。而盛兮,届时,若是她挣得军功,您再封赏也不迟!”
沈安和一番话说得极快,一个磕巴都没有,以至于骐文帝反应过来想阻止时,他已经将话说完了。而一旁,听了自家儿子这番话的沈榷眼睛明显一亮,当即跟着附和说:“对对,皇上,安和说得对,这封官嘛,总要有了足够军功方可论大小。总兵的确太过,总要让盛兮那孩子一点点来的嘛!”
骐文帝听着面前这对父子如此这般一唱一和,视线微微一瞥,看到一旁的蔡让正忍笑憋气,嘴角便是狠狠一抽。这臭小子,真当他看不出来他这是以退为进,正话反说吗!他竟是没看出来,看上去风光霁月的小子,原来亦是这般油滑!跟他爹一样!不,比他爹更有脑子!沈榷目光目骐文帝对上,嘴巴一咧,嘿嘿笑了起来。骐文帝索性转身,眼不见为净!沈安和的话犹在耳旁,总兵什么的的确不可能。他其实只是想先让盛兮做个总旗,毕竟是女孩子,她虽功夫了得,但仗却未打过,经验定是不足……嗯……骐文帝忽然停了这般想法。若是之前这般说还成,但从沈安和给他新呈上来的信息看,盛兮竟可以以少胜多,不仅救了他黎国百姓,还重创了那鞑靼军。尤其是这丫头还能带人制造出各种攻城、守城的器械,仅这一点便能胜他人无数。更别说她那令人出乎意料的战术,奉为良将也未尝不可。而且,相对于再派其他人过去,盛兮对于青州一处的了解显然要更多。若是她做了这个镇抚使……嗯……骐文帝忍不住按了按额心。他不得不承认,他此刻已经开始按照沈安和的想法走了。他慢慢转身,一双黑沉的眼睛直视沈安和,却见那青年身形挺拔,不卑不亢,竟是丝毫没有因为提出这颇为匪夷的问题而心虚。骐文帝忽然觉得,他需要重新审视一下沈安和了。沈榷见骐文帝一直盯着沈安和瞅,却不说话,担心对方会因此生沈安和的气,眼珠子一转便道:“皇上,其实,即便您封了盛兮做镇抚使,她手下也没几个兵。”
骐文帝调转了视线看向沈榷,只听他又道:“您知道的,姓霍的那蠢驴,咳,霍邵本就没有多大才能,当初能当上这总兵其背后有世家支持。先前的部队都被打散,如今想要整编并非易事,眼下既然盛兮已经开始,倒不如让她将这件事先做起来,也好过没人带领,兵不成兵!”
兵不成兵,在战乱时期也是很危险的,对朝廷,对百姓皆是如此。骐文帝琢磨了下沈榷的话,目光从沈榷与沈安和身上掠过,片刻后他终于点头:“好,既如此,那朕便封盛兮为青州镇抚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