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子入水,哗地展开,化作一朵巨大的莲花漂浮在水面上。 魏忠贤抓住阳九的肩膀,纵身跳到莲花上,莲花便在池塘里来回游动,速度奇快。 回到岸边,魏忠贤收了小盒子,放进袖袋里,笑问道:“如何?”
阳九内心自然非常惊叹,但回想《鲁班书》里的记载,里面并没有这莲花盒的制造方法。 不过里面确实有一些好东西,只要做出来,会很实用。 现在机关鸟的技术已经非常成熟,阳九打算再挑选一些实用的小物件,将图纸交给冷血去制造。 冷血热爱此术,又有天赋,不用白不用。 回过神,看到魏忠贤脸上的笑意,仍未消失,阳九便笑着说道:“督主,这不是鲁班机关术。”
魏忠贤说了,制造这莲花盒的人自称是鲁班后人,可见那人是在胡说八道。 “你怎知不是?”
魏忠贤笑问。 阳九道:“冷血专攻鲁班机关术,最近制造的机关鸟大获成功,制造技艺明显跟此物不同。”
“你观察得倒是仔细,没错,这莲花盒不是鲁班机关术,那就只能是墨家机关术。”
魏忠贤道。 鲁班机关术算是机关术的祖宗,但作为后起之秀的墨家机关术,也很强大,可谓是双雄并立。 去苗疆调查毒虫的事,魏忠贤已经交给东厂的得力干将。 至于调查鬼市上的那些鲁班后人,魏忠贤打算交给阳九。 在长安城生活这么久,阳九倒是头回听说还有鬼市一说。 不过仔细想想,就会觉得很正常,不管在怎样的时代,总会有一些见不了光的勾当。 而给做这种勾当提供的庇护所,都可称之为是鬼市。 在这里,所有人都会戴上假面,不能被称为是人,称作鬼更为恰当。 从东厂出来,阳九再次回到皇宫。 武三月睡得很熟,好在她的脉象大有好转。 既然解毒丹对她有帮助,那就说明她是中毒,而非中蛊。 解毒丹号称能解百毒,可这世间的奇毒,多如牛毛,怕是都能超过千种。 而且在一些偏僻的不为人知的地方,还会滋生出世人从未知晓的奇毒。 《青囊书》自然无法记录齐全。 书中倒是有一个用银针除毒的法子。 但这法子非常冒险,不到万不得已,阳九不打算尝试。 目前武三月情况稳定,肯定能撑到东厂密探带回毒虫。 在养心殿呆了会儿,阳九便起身离开,打算去鬼市会会那个鲁班后人。 刚走出养心殿,李星江就从旁侧走了过来,直接拦在阳九面前。 “缝尸人,我们聊聊。”
李星江的个头非常高,就是那张脸看着有些稚嫩。 但对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而言,已经算是非常成熟了。 阳九笑道:“殿下请讲。”
“去东宫吧。”
李星江道。 李星江对自己有诸多不满,阳九早就知道。 但因李星江始终没有任何动作,阳九也懒得搭理。 但若李星江真想对自己做点什么,阳九肯定不会束手就擒,而是必须得做点什么。 显然李星江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并非是武三月的亲儿子。 在残酷的后宫斗争中,武三月能够生存下来,靠的绝非皇帝的宠幸,而是智慧。 将李星江弄过来,就是武三月最成功的手段。 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当年知道真相的人,都被武三月杀掉。 若非武三月亲口对阳九说出真相,阳九也不会知晓。 如今知晓这真相的人,应该只有他跟武三月两人。 来到东宫,李星江连碗茶都没上。 东宫里也非常冷清,几乎看不到什么下人。 “缝尸人,你可知,你过界了?”
李星江双手背在身后,冷声说道。 阳九道:“圣人也是人。”
“圣人是龙,是真命天子。”
李星江纠正。 阳九笑而不语。 李星江将他叫过来,要是为了讨论这个,实在没必要,也毫无意义。 “我知道,许多人都很欣赏你,只有我觉得,你活着对江山对社稷无益。”
李星江的声音愈发冷冽。 阳九笑问道:“所以殿下叫我过来,是想杀我?”
“我只是给你一个机会,可留个全尸,毕竟缝合的尸体,终归不完美。”
李星江抬手指了指远方。 在距这边很远的地方长着一棵歪脖子树,上面悬挂着绳索,下面还有一个小凳子,旁侧还有裹尸布,准备得非常齐全,也很贴心。 阳九真是想笑,李星江此举,未免也太幼稚了。 “如果我不想死呢?”
阳九又问。 李星江道:“也行,我会给你一大笔银子,你带着这笔银子,远走高飞便是,此生莫再涉足长安。”
“要是我不想走呢?”
阳九笑看着李星江。 李星江现在做的事,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 江湖险恶,朝堂争斗,都非如此简单的事。 李星江叹道:“我就知道你这缝尸人会这么说,那没办法,我只能亲自动手,送你上路。”
说话间,李星江拿出一把短刀,指着阳九,逼迫阳九到那边的歪脖子树旁边去。 李星江自然不会亲自动手,只是要逼迫阳九自己上吊。 若非将李星江一巴掌扇死会引起很大的麻烦,阳九都想将李星江的脑袋拍成肉饼。 “缝尸人,我现在还很有耐心,一直都在跟你好好说话,可千万别给脸不要脸。”
李星江再上前一步,手里的短刀几乎要碰到阳九的心口。 阳九哂笑道:“没错,我跟三月就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关系,所以你难道不该喊我一声‘爹’?”
“大胆。”
李星江怒不可遏,手里的短刀狠狠刺向阳九的心口。 锵。 有暗器从旁侧射来,正中短刀。 短刀被击飞的同时,李星江也是向后退去。 李星河从一侧飞奔过来,瞪着李星江问道:“你这是在作甚?”
“此人必须死。”
李星江从地上爬起来,寒声说道。 李星河却是看向阳九,问道:“阳兄,没事吧?”
“好得很。”
阳九笑道。 李星河让阳九先走,他要留下来,好好教训教训李星江。 李星江被解除禁足没多久,又开始胡作非为。 这种行为非常危险,极有可能会丢掉性命。 李星江的举动看似傻,实则也是这家伙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 要是李星江一直老老实实,那以后就能当个王爷,安享荣华。 可现在李星江做出这种事,看来是留不得了。 等解掉武三月体内的毒,再送李星江一个大惊喜。 李星河看着树上的绳圈,再看看落地的短刀,问道:“星江,你这是作甚?”
“皇兄,这很明显吧,我要杀了那个缝尸人。”
李星江咬牙切齿地道。 李星河道:“现在只有阳九才能救娘。”
“说不定就是他害的娘。”
李星江道。 李星河看得出来,阳九是真的很在乎武三月。 许多事情都能掩饰,可这感情,真的没办法遮掩。 尤其是在出事的时候,更能看出一个人到底在不在乎另一个人。 李星河倒不会反对阳九和武三月,毕竟他的反对毫无意义。 若武三月找个毫无本事的宵小,祸乱朝纲,可能他们也毫无办法。 “皇兄,你难道就一点都不在意?”
李星江实在不敢相信,李星河竟会如此大度。 李星河道:“我跟你提过很多次,娘还很年轻。”
李星江也尝过女人的滋味,可在他看来,武三月毕竟老了,又是圣人,实在不能找男人。 “皇兄,若你不肯帮我,此事你就别插手了。”
李星江捡起地上的刀,气呼呼地离去。 李星河摇摇头,要是李星江死活不听劝,总有一天会闹出更大的乱子,吃更大的亏,甚至会丢掉性命。 他想要救李星江的性命,只是这话传出去,不会有人相信。 原因很简单,李星江若是死了,他就是江山社稷的唯一继承者。 天下人恐怕都是这么想的,李星河日盼夜盼,最盼望的就是李星江能够突然暴毙。 若说李星河想救李星江的性命,众人只会当作乐子听。 …… 闲的时候,非常闲,闲得无聊。 可当忙起来,一堆烂事就会同时出现。 就好比这次,谁能想到会突然杀出个李星江。 回宅子的时候,阳九带着一桶猪血,先去看望僵小虫。 在白天,僵小虫总是没精打采的。 但看到猪血,他还是很激动,从棺材里爬起来就开吃。 在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僵小虫就一直躺在棺材里,都没有喝血。 有血喝肯定更好,但若没血,僵小虫也能活。 这家伙有多特殊,由此可见一斑。 等了半晌,也不见甘思思回来,阳九留下一封信后,便去找绝情。 绝情在长安城打击犯罪,认识的能人异士非常多,想来也经常跟鬼市的人在打交道,让她来带路最是合适。 绝情已经绝望,感觉这案子真是没法查。 听到阳九要去鬼市,绝情瞪大眼睛,问道:“阳大人,你可知道,鬼市的人最不想跟官府的人打交道?”
“你从未去过鬼市?”
阳九笑问。 绝情道:“去是去过,只是……” “在鬼市的那个鲁班后人,非常可疑,刺客所用的武器,很有可能就是此人做的。”
阳九说道。 绝情愣道:“阳大人如何知道?”
阳九刚回长安,感觉对此案的所知,要比她知道的多得多。 “魏督主告诉我的。”
阳九如实说道。 绝情想了想,说道:“鬼市只能在晚上去。”
要去鬼市,还得准备一些东西。 此前绝情为查案去鬼市,都是只身前往,这次要和阳九同去,更为麻烦。 甘思思回来了一趟,又返回皇宫去照顾武三月。 吃过晚饭,阳九便和绝情一起,前往鬼市。 鬼市的入口就在万年县。 事实上,鬼市在长安城有好几个入口,绝情只知道这一个。 在鬼市做生意的人,大多都是一些见不得光的人。 他们最不想跟官府打交道,但许多时候,又不得不跟官府打交道。 万年县有座古庙,庙中香火惨淡。 进入鬼市的入口正是这座古庙后院的一口枯井。 枯井并不深,但井底很宽敞。 淤泥早就干涸,硬得跟石头似的。 绝情拿出两枚特制的铜钱,从一侧的小洞里塞了进去。 轰隆隆。 下一瞬,井底发出恐怖的巨响,像是井要塌了。 看似平整的井壁上,转瞬赫然出现了一道门,只能供一人进出。 从那道门进去,是一条长长的隧道,非常昏暗。 绝情在前带路。 途中会遇到很多岔路口,一旦走错,可能就会陷入死胡同,再难走出。 “阳大人,等会儿到了鬼市,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对不感兴趣的东西,最好也别老盯着看。”
绝情低声嘱咐。 阳九笑道:“规矩我都懂,放心吧。”
都没来过鬼市,你懂什么? 绝情在心里嘀咕。 阳九虽没来过鬼市,但在电视电影里,可是看过不少。 相信这些所谓的鬼市,内部的规矩都差不多。 这里的东西见不得光,这里的人更是见不得光。 从隧道出来,眼前豁然开朗,却见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应有尽有。 这里的构造跟阳九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红灯燃起,景色绝美。 “在前朝的时候,因一次大地动,这块区域塌陷进入地下,被生生掩埋,后来有人在地下发现了这片天地,慢慢地就演变成了现在的鬼市。”
绝情低声说道。 阳九笑着点点头,对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没兴趣。 他只想找到鲁班后人,查明伤到武三月的暗器是谁做的。 就算东厂密探能从苗疆带回毒虫,也不见得就能给武三月解毒。 最好还是查明真相,抓住刺客,得到解药,方才稳妥。 绝情知道阳九想找的人在哪。 穿过一座桥,继续往前走,前面多是卖食物的人,老板都是戴着古怪面具,所卖的食物多是虫子之类的东西,看着就很恶心。 阳九和绝情戴着最简单的白色鬼面具,只要他们的脚步不停留,就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在鬼市,就不存在高声叫卖。 在这里做生意,讲求的就是你情我愿的缘分。 在比较高的地方,有一家店格外显眼。 显眼的原因是在那家店的门口蹲着一只机关兽,看着像狮子,感觉又不太像。 尽管这机关兽一动不动,却因体型庞大,面相威武,还是会让过路的人心生畏惧。 在机关兽的旁边悬挂着一面旗子,上面写着“鲁班后人”四字。 敢情这家伙并非鲁班后人,而是给自己起了个江湖诨号,就叫鲁班后人。 绝情多次来鬼市查案,却从未跟此人打过交道。 但在经过时,她有看到这鲁班后人是个古稀老头,头发掉得没剩下几根。 不过这里的生意,想来是不错的。 在鬼市摆摊,需要承担高昂的租金。 此店的位置好,占地又大,租金肯定非常恐怖。 “老板,我想买一个能发射毒针的暗器筒子,最好是一次能发出上百根毒针的那种。”
阳九走进店里,直入正题。 坐在一侧削木头的秃顶老头,正是鲁班后人。 听了阳九的话,他摆手道:“小店没有那种东西。”
“您再仔细想想,先前你不是将此物卖给了别人?现在我要一个一模一样的,至于价钱,我们好商量。”
阳九笑道。 鲁班后人哼了一声,却是看向绝情,道:“绝情大人,老朽知道你们在查圣人遇刺案,据说刺客用的暗器非常精妙,你们便怀疑是老朽做的,也在情理之中,但……” “你承认凶器是你做的就好。”
绝情冷声道。 鲁班后人颇为无语,叹道:“老朽后面还有一个但是,这个但是就是老朽从不做那种害人的玩意儿。”
“死在阁下机关术下的冤魂,难道还少吗?”
绝情真是想笑。 不说别的,只坐在门口的那只机关兽,杀伤力就很恐怖。 若有人将其买走,定能屠戮许多人的性命。 鲁班后人嘿嘿一笑,没有解释。 哪怕是做菜刀的人,也不能保证卖出去的菜刀,买主就一定会用来切菜,也可能会用来杀人啊。 “此物可是你做的?”
阳九将魏忠贤的莲花盒拿了出来。 鲁班后人看到那莲花盒,面露讶色,半晌才道:“正是。”
这个莲花盒可不便宜,至少值二十两黄金。 “当然官爷要是想要的话,老朽给您打个折,只要十五两黄金就好了。”
鲁班后人笑眯眯道。 阳九笑道:“好,给我来四个。”
“四个?现成的仅剩两个,一个还是老朽留着自用,当然,要是有现银的话,老朽还是可以卖给官爷的。”
鲁班后人本来想好好激激将,看能否让阳九将两个莲花盒都买下。 谁知他的话还没说完,阳九已是拿出了三锭金子,一锭十两,正好是三十两。 鲁班后人当即拿出两个莲花盒,交给阳九,拿了金子。 就凭这一单,接下来的一个月,他不做生意都行,可以安心研究机关术了。 莲花盒构造精妙,关键是还很实用,怀揣一个,有备无患。 “绝情,这个送给你。”
阳九将一个莲花盒递给了绝情。 绝情没有推脱,接过问道:“这东西怎么用?”
“你看这里有个小机关,按一下后丢进水里,它就会化为一朵巨大的莲花,可在水面上驮着四人快速游动。”
阳九笑着解释。 绝情点点头,只觉这莲花盒非常实用,就是太贵了。 哪怕她是六扇门的神捕,也用不起啊。 这么贵重的礼物,真能安心收下? “想不到这位官爷很识货嘛。”
鲁班后人确认金子是真的,笑得合不拢嘴。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阳九注意到了他的牙齿。 那一口整齐干净的白牙,着实跟鲁班后人的年龄不符。 阳九将莲花盒收好,轻笑道:“阁下并非是鲁班后人吧?”
“老朽的确不是鲁班后人,但老朽所学的机关术,却是正宗的鲁班机关术……”鲁班后人看阳九出手阔绰,也不讨价还价,心想着或许还能忽悠阳九再买一些小玩意儿。 如此一来,未来几个月,他都能过清闲的日子了。 阳九笑道:“我看阁下的机关术,并非鲁班机关术,而是墨家机关术。”
鲁班后人呵呵一笑,心下无比震惊,不知阳九是从何看出来的。 他给自己起这么一个诨号,自然也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真实身份。 人在江湖飘,保命很重要。 狡兔还有三窟呢,人想要活命,更得狡猾些才行。 “刚才我还不确定,但现在我敢肯定,那凶器就是阁下做的。”
阳九双拳紧握,看样子随时准备出手。 鲁班后人权衡利弊过后,决定跑路。 他看得出来,阳九武功极高,想要逃走非常困难,唯有借助机关兽的力量。 “老朽突然觉得身体有些不适,先行告辞。”
鲁班后人说着转身就跑。 阳九和绝情刚要追,就听头顶有风声,抬头一看,却见蹲在门口的巨型机关兽,挥动巨大的爪子朝他们拍落。 砰。 两人迅疾避开,看到机关兽的爪子落到地上,地面都被拍得开裂。 呼呼呼。 机关兽抬起的右爪,不断往二人身上招呼。 看这动作,毫无疑问就是传说中的三脚猫功夫。 这一招,橘猫用的非常熟练。 破解的方法也很简单,将其余三条腿卸掉,没了支撑,第四条腿再厉害,也施展不开。 绝情的想法也是如此,要摧毁这机关兽,先得毁其四肢。 她的身子异常灵活,避开机关兽巨大的爪子,手持长剑刺中机关兽的一只脚。 “没用的,刀剑要是能摧毁,无疑会有损我的名声。”
鲁班后人并未逃离鬼市,而是躲在另一侧偷偷观看。 毕竟这机关兽还得靠他操控,要是放任不管,在这鬼市大闹一场,所造成的损失他可承担不起。 绝情接连刺中机关兽好几次,每次都是发出锵锵的清脆响声,然后在溅起的火星中,她的长剑便被弹开。 “阳大人,我拖住它,你快去追。”
绝情朝阳九喊道。 阳九笑道:“这里还有这么多好东西,我不信那家伙舍得丢弃。”
尽管相隔甚远,可阳九的话,鲁班后人还是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在心里诅咒阳九。 要是阳九真打算一直守在这里,那他该如何做? 总不能一直躲在外面吧? 生意得做,机关术也得研究,若有人要毁掉这一切,那就只能将这个人杀掉。 鲁班后人想让机关兽变得更加凶残,转念一想,滥杀无辜这种事,老子真的做不出来。 “啊……”绝情一个不留神,就被机关兽的尾巴扫中,身子直直倒飞而出,只觉气血不稳,差点喷血。 看到机关兽又是飞扑而起,一爪子踩向倒地的绝情。 “糟了。”
鲁班后人见状大急。 在他的记忆中,绝情的武功非常高,第一次来这鬼市时,就将鬼市的几个高手给揍得屁滚尿流。 按理说绝情肯定打不过机关兽,至少也能坚持上百招,这才几招啊,就不行了? 当务之急还是救人要紧。 鲁班后人还没出手,就看到阳九身子一闪,直接出现在绝情身前,静静看着扑落的机关兽。 “这家伙……”鲁班后人简直惊呆了。 看得出来,阳九这是想要跟机关兽硬拼啊。 机关兽的力量有多强,想来阳九心里应该非常清楚,选择硬拼,唯有死路一条。 砰。 现在鲁班后人就算出手救人,也是有点晚了,但他还是甩出一条绳索缠住阳九的腰,想要将阳九拉离。 谁知阳九就跟钉在地上似的,鲁班后人用力一拉,纹丝未动。 但另一根绳索,却是将绝情拉到了安全的地方。 巨响声的来源,是阳九举起的右手跟机关兽落下的右前爪碰在一起。 阳九并没有被踩成肉泥,看起来机关兽被阳九举在手中。 但凡看到这一幕的人,全都惊呆了。 要知道鲁班后人的这头机关兽,非常沉重,凶猛一击,更如雷霆万钧,威势恐怖。 谁能想到阳九竟单手接住机关兽的一击。 机关兽内部的齿轮,在快速转动,想要撤退。 但阳九死死抓着它,让它无法动弹。 在一阵无比诡异的响声中,机关兽的后背腾起了青烟。 “我去。”
鲁班后人实在看不下去了,从躲藏处奔过来,满脸心疼。 阳九将不再动弹的机关兽轻轻放下,笑道:“阁下果然还是很在意这些东西的。”
鬼市里的其余人,都是快速走开,看热闹也得有个限度。 鲁班后人没有说话,绕着机关兽来回走,一时半刻也找不出是哪里出了毛病。 “我说你这人是怪物吧?”
鲁班后人气急败坏之下,声音竟是发生了很大的转变。 刚才他所用的声音,一直都是苍老的男声。 这一急,他的声音竟是变成了温婉悦耳的女声。 阳九将绝情从地上拉起,转身笑看着鲁班后人,问道:“敢问姑娘芳名?芳龄几许?可有婚配?”
鲁班后人无语地看着阳九。 绝情也很震惊,谁能想到这鲁班后人,竟会是个年轻姑娘。 听刚才的那声音,就知道鲁班后人的年龄不会太大。 阳九劝道:“姑娘,何不以真面目示人?还有,将你所知道的,最好全告诉我们,被我们盯上,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也别想有安生日子过。”
“我最讨厌别人威胁啦。”
鲁班后人嗔道。 但她很快又说道:“但我又很吃这一套,官爷早点用强不就好了嘛?现在弄坏了我的机关兽,你赔。”
阳九随手丢给她一锭十两重的金子。 “这就没问题了,两位进来吧。”
鲁班后人看到金子,非常开心,转身走进了店铺里面。 在里面还有一间宽阔的房间,里面堆着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还有一张窄床。 鲁班后人平日里就生活在鬼市,很少离开。 鲁班后人脱掉外衣,身子一转,露出真容。 她身穿紫衫,身姿曼妙,一张脸尤其清澈,绝美无瑕。 饶是绝情,也是看得有些呆。 “在下墨舞,的确不是什么鲁班后人,而是墨家机关术的传人。”
鲁班后人笑着说道。 绝情赞道:“姑娘的易容术也很高明啊。”
若非墨舞刚才因太着急忘了变声,根本不会有人发现她其实是个年轻姑娘。 “绝情大人,你也知道的,像咱们女人,尤其是像咱俩这么好看的女人,行走江湖是很危险的,可要是变成一个糟老头,那就安全得很喽。”
墨舞一笑,脸颊两侧的酒窝非常深,看着都能装下不少的美酒。 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对这话,绝情很是赞同。 “这位官爷如何称呼?”
墨舞转而看向阳九,觉得阳九面容干净,也很好看啊。 阳九道:“阳九。”
“阳九?你就是东厂缝尸很厉害的那个阳九爷?”
墨舞听过阳九的名头,也听过一些阳九缝尸的故事。 故事里将阳九说得神乎其神,简直就跟神仙一样。 可看刚才阳九只手接住机关兽的一击,并靠力量将机关兽弄坏,就算阳九不是神仙,估摸也跟神仙差不多了。 “九爷,你怎知道我不是鲁班后人?”
墨舞对此还是颇为好奇的。 阳九笑道:“因为我对鲁班机关术有所研究,自然看得出来。”
“九爷也懂机关术?”
墨舞大为震惊。 绝情说道:“冷血鼓捣出来的机关鸟,正是阳大人设计的图纸。”
“那可是正统的鲁班机关术。”
墨舞满脸羡慕。 冷血在试飞机关鸟时,墨舞偷偷去看过。 虽说当年鲁班在跟墨翟比试时输了,但论及机关术,鲁班毫无疑问是祖师爷。 当时墨翟虽然胜了鲁班,可对后世机关术的影响,墨翟远远及不上鲁班。 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墨翟的传人太菜了。 墨舞潜心研究机关术,就是想为墨家机关术重新正名。 但她知道,以她现在的水平,还做不到这点。 阳九道:“墨姑娘,我们还是说回正事吧。”
“刺杀圣人的刺客所用的凶器,的确是我做的。”
墨舞大方承认,转身从一侧翻出一物。 那东西看着就是一个非常普通的竹筒,但在底部有个拉环,只要拉一下,竹筒里就能在瞬间射出上百铁针。 铁针射出的速度极快,力道也很猛,非常厉害。 “买主是谁?”
绝情急忙问道。 想不到魏忠贤提供的消息,竟然是真的。 这条线索无疑非常重要。 “不知道。”
墨舞摇头。 但看阳九和绝情的反应,显然不信。 墨舞叹了口气,在小凳子上坐下,托腮道:“是真的,大概在三个月前,有一个怪人来找我,说是想要做一个能发射毒针的杀器……” 那人瘦瘦高高的,身上披着黑色斗篷,在大冷天穿着非常单薄的衣衫,脸上戴着铁制的面具,露出的眼眸里布满了血丝。 墨舞看到此人,就觉得此人肯定是十恶不赦的坏人。 那人想要做的东西,她虽能做得出来,但她心里并不想做。 谁知那人却赖在这里不走,还给墨舞讲了一个非常悲惨的故事。 听完故事的墨舞,万分愤怒。 这才知道那人做暗器,就是想要报仇,但因仇家实在太强,若不用威力如此强大的暗器,他绝非仇家的对手。 墨舞心一软,就给那人做了这种竹筒。 但那人出手很大方,简单的一个竹筒,竟是给了她十两金子。 但在得知圣人遇刺后,墨舞就很惶恐。 她一听就知道刺客所用的武器,正是出自她的巧手。 万没想到那家伙的仇家,竟会是当今圣人。 墨舞知道自己可能大难临头,但又抱着侥幸心理,朝廷不见得能查到她的身上。 无聊的时候,她又做了这个竹筒,也是想留着有朝一日,若那怪人还会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就用这竹筒对付他。 阳九愣道:“就这样?”
“就是这样。”
墨舞非常肯定。 阳九皱眉不语。 绝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的确在墨舞这里找到了一些线索,但这线索等同于没有。 按照墨舞的描述,上哪去找那个买主? “我真的毫不知情,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两位爷,别抓我好不好?”
墨舞可怜巴巴地说道。 阳九轻笑道:“有人在打铁铺买了把刀,然后拿着这把刀杀了人,难道我们还能去责怪打铁铺卖刀的人?”
“九爷英明啊。”
墨舞连连点头。 阳九又补充道:“前提是必须得证明,卖刀的铁匠没有指使那人去杀人。”
“我真的没有……”墨舞又蔫了。 阳九道:“你再好好回想一下,那人的特征,听起来你们相处的时间不算短,将你能想到的细节都告诉我。”
“细节?什么细节?”
墨舞嘟着嘴,看着是很可爱,可阳九却想揍她一顿。 绝情道:“比如那人的声音,说话的口音,还有习惯性的动作,等等。”
“让我想想。”
墨舞双手抱着脑袋,努力回想。 等了好久,她才抬起头。 绝情急忙问道:“如何?”
墨舞轻轻摇头。 谁会那么在意一个买主,肯定是赶紧将生意谈拢,然后达成买卖,将钱拿到手最为重要。 阳九也很无奈,道:“墨姑娘,这样吧,我们就先回去了,等你想到什么,要么去六扇门找绝情大人,要么就来东厂找我。”
“好。”
墨舞点头,然后又开始乔装。 在鬼市混,还是化身成老头比较好。 离开鬼市后,外面夜色正浓。 经过一座石拱桥时,绝情停下脚步,看着万家灯火,低声问道:“阳大人,你觉得墨舞说的可是真话?”
“就算她还有别的小心思,刚才所说应该是真的。”
阳九道。 绝情道:“我会派人盯着墨舞,以防她会突然逃离长安。”
阳九没有否决,就让绝情这么去做。 恐怕在暗地里,魏忠贤也有派人盯着墨舞。 墨舞真若想要逃离长安,只会死得更快。 回到阳宅,甘思思仍没回来。 看来今晚甘思思是不会回来了。 甘思思跟武三月的关系相处得如此好,倒是让阳九压力很大。 有时候这种和睦相处,极有可能是装出来的。 一旦在某天这层纸被戳破,所爆发出来的怒火,肯定无比瘆人。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阳九起身前往阎罗殿。 这时候,更需要缝尸才能冷静下来。 记得以前看过刑侦剧,警队都会有画像师。 模糊的监控画面,目击者乱七八糟的描述,等等,画像师都能从中整合出有用的信息,从而画出嫌疑人的真面目。 要是长安城中也有这种人才就好了,只要能画出那个买主的相貌,就能扎纸寻人。 想这些也没用,到了阎罗殿后,阳九便打起精神。 地字号房只剩下十几具尸体,缝完后,就该去挑战天字号房的八具尸体。 天字号房的尸体,还是很有挑战性的。 尽管魏忠贤说阎罗殿里还有别的尸体,更加古怪,更加难缝,可直到现在,魏忠贤都没啥动静,只怕也是在等阳九先将地字号和天字号的尸体缝完。 一旦去缝那些更有趣的尸体,阳九多半不会再管这里的尸体。 别看郭七娘在黄字号房里翻云覆雨,可她的实力,肯定无法应付天字号和地字号房的尸体。 推开地字十五号房的门,熟悉的气息迎面扑来。 寒玉棺中的尸体,只是被砍掉了脑袋。 但那刽子手的手艺显然不行,竟是砍了两刀。 然而仔细研究,阳九又觉得奇怪。 这两刀都是砍掉了脑袋。 也就是说,这具尸体先被砍掉脑袋,然后脑袋又缝上,再被砍掉。 两次砍头落刀的位置不同,才能砍出一个项圈来。 阳九记得小时候家里杀猪的时候,屠夫就会从猪脖子上割下一个圆圈。 简单点说,棺材里的尸体,应该是被分割成了三段。 掀开棺盖,阳九更加认真的研究。 像这样的尸体,缝起来多半很危险。 随后来到旁侧,拿起缝尸记录,有四个缝尸人在尝试缝此尸时惨死,死状都不相同。 不过这四个缝尸人有一点共同点,就是他们的脖子处都有两道清晰的血痕,围成了圈。 阳九洗把手,点上香,将镇尸符贴到尸体身上,就开始缝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