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听到这个名字,武三月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待到回过神,她的脸上满是厌恶。 芙蓉公主这个称呼,在十年前,就让她觉得恶心。 哪怕过去这么多年,再次听到这称呼,还是感觉很恶心。 十年前,武三月不过十六岁,是个准备选妃的秀女。 李芙蓉比她小好几岁,应该是刚十岁出头的样子,但心肠歹毒,让宫中的太监宫女全都苦不堪言。 武三月当时跟李芙蓉有过几次冲突。 李芙蓉人虽多,却很顽劣,经常来到秀女居住的地方,看谁不顺眼,就逼其脱光衣服,然后喊来大内侍卫围观。 大内侍卫若敢不从,就会被李芙蓉毒打,甚至拿匕首乱扎。 面对李芙蓉的胡作非为,从没有人敢去皇上面前告状。 原因很简单,李芙蓉是皇上最疼爱的公主,就算杀了人,也不会受到惩罚。 哪怕皇上真会处罚,也只是禁足而已。 等禁足结束,告状的那个人,恐怕会性命不保。 但当李芙蓉盯上武三月时,武三月却是毫不犹豫,将李芙蓉的恶行告知了皇上。 皇上听后只是微微一笑,觉得李芙蓉还小,就是贪玩,不算什么大事。 然而武三月却痛斥了皇上。 小时候敢偷针,长大后就敢偷牛。 关键在于父母如何管教,正所谓养不教,父之过,李芙蓉的所作所为,只会让天下人觉得皇上无能。 武三月记得当时她说的话,可比这要难听得多。 其余的秀女都被吓坏了,连大气都不敢出。 皇上却是盯着武三月,半晌后哈哈大笑,传令将李芙蓉禁足一年,并说以后必定严加管教。 而那些被李芙蓉欺压的宫女太监和侍卫,全都获得了金银财帛的赔偿。 或许正因此事,武三月反而掳获了皇上的心。 但也因此事,李芙蓉恨透了武三月。 在被禁足期间,李芙蓉想办法逃了出去。 刚开始皇上有派人在暗中保护,但后来,竟是失去了李芙蓉的消息。 皇上伤心了许久,却没有责怪武三月。 如今李芙蓉回来,肯定不是要认她这个娘,武三月倒想看看,李芙蓉意如何为。 “让她进来。”
武三月坐在桌案后,面带笑意。 十年前她只是个小小的秀女,就不惧怕李芙蓉,如今她是高高在上的圣人,李芙蓉在她眼里更是渺小如尘埃。 李芙蓉走进养心殿,抱拳道:“芙蓉见过武美人。”
李芙蓉当年离宫时,武三月正是被封为美人。 可见在李芙蓉心中,不管过去多少年,武三月永远只是个美人。 武三月没有说话,而是仔细打量着李芙蓉,十年过去,李芙蓉从当年的小恶魔,竟然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大美人。 “武美人,我来找你,就是想要劝你别再做错误的事,速速将皇位还给家兄李星河。”
李芙蓉倒是心直口快。 看她从容不迫的模样,武三月真不知道她哪来的底气。 就凭李芙蓉现在的胡言乱语,她传令将其乱棍打死,一点都不为过。 “武美人哑巴了?”
李芙蓉显得很不耐烦。 武三月轻笑道:“芙蓉回来就好,朕会给你安排好的住所,正好过几天吐蕃王子会来长安,朕正不知该将谁派去吐蕃和亲,芙蓉你回来得正好。”
“你……”李芙蓉大怒。 想不到武三月居然还安了这种心。 武三月微笑道:“芙蓉,莫非你想抗旨?”
李芙蓉心头纵有再多的怒火,此刻也无法发泄。 她很清楚,这天下,已经是武三月的了。 就凭她一个人,根本无法对抗。 “武美人,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李芙蓉转身离去。 武三月看着她的背影消失,轻笑道:“这小屁股扭得还挺好看,吐蕃王子必定喜欢。”
不过她心里很清楚,真若将李芙蓉嫁去吐蕃,绝对换不来两国间的和平。 必须得先好好调教李芙蓉,才能出嫁。 到最后这肯定只是个美好的想法,李芙蓉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调教好的人。 在屋子里闷了小半天,武三月打算到外面透透气,顺便去跟甘思思聊聊天。 甘思思住的地方,距养心殿非常近,守卫森严。 那边若出了事,养心殿这边的侍卫,也能迅速赶过去。 既然让甘思思住在宫里,肯定得确保万无一失。 刚出养心殿,却是迎面碰到了李星河。 李星河回到长安后,又过上了那种闲云野鹤般的生活,很少进宫来请安。 现在他匆匆而来,想来也是为了李芙蓉。 “娘见过芙蓉了?”
李星河行过礼,低声问道。 武三月笑道:“刚见过。”
“芙蓉可有失礼之处?”
李星河很是担心,李芙蓉若是冲撞了武三月,后果会很严重。 武三月轻笑道:“没有失礼的地方吧?就是称呼朕为‘武美人’,让朕赶紧还江山给你。”
李星河扑通跪下,额头冷汗狂冒,想要替李芙蓉辩解,却是无法辩解。 “星河,你起来吧,芙蓉离家这么多年,早就养成了野性子,我自不会跟她计较。”
武三月心头其实最忌惮的人,还是李星河。 李星河真是太聪明了,聪明到让她找不到任何理由来惩处他。 往往这样的家伙,藏得最深,最是可怕。 李星河站起来,不知道该说什么。 总感觉武三月越是表现得毫不在意,心头的怒火就越盛。 毕竟李芙蓉来见武三月,竟说那种话,简直就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在开玩笑。 “还有事?”
武三月看李星河还跟着,微微皱眉。 李星河赶紧抱拳道:“儿臣告退。”
出宫后,李星河赶紧去找李芙蓉。 李芙蓉似乎猜到他会来找,就在宫门外不远的地方等着。 “芙蓉,你太冲动了。”
李星河一见面,就黑着脸说道。 李芙蓉笑道:“哥,在我心里,那贱人永远都是武美人,而这江山,本就是你的。”
李星河怒不可遏,抬起手很想抽李芙蓉一记耳光,终是没能下得去手。 这些年浪迹江湖,李芙蓉肯定也吃了不少苦头。 只是李芙蓉这么瞎搞,早晚会将他们兄妹害死。 “哥,放心吧,我都已经安排好了,过不了多久,天下人都会知道,武三月是个妖孽,只会带着他们奔赴地狱深处,唯有哥,才是他们的救星。”
李芙蓉此次进宫,故意刺激武三月,也是想看看武三月的能耐。 一个女人能坐在龙椅上,统治天下,必然很有本事。 但武三月还是让她平平安安出了宫,她此前倒是高估了武三月的实力。 正常来说,在她说出那些话时,武三月应该会立即将她拿下,而不是放任她离去。 李星河知道他的这个妹妹,早就变了,只是没想到她竟会变成这样。 “芙蓉,你要做什么?”
李星河皱眉问道。 李芙蓉笑道:“兄长很快就会知晓。”
说完,也不理睬李星河的追问,大步离去。 …… 傍晚过后,阳九坐在缝尸铺门口,在等范青。 范青回到了长安,跟定妄之间的纠葛,也该清了。 谁知没等来范青,李芙蓉倒是大摇大摆而来。 李芙蓉走路的姿势,该怎么说呢,应该是……风骚? 她的眼睛一直看着阳九,嘴角带笑,很是妩媚。 阳九看得很带劲,待李芙蓉在他身前停下,笑眯眯道:“我不记得我有让云雨楼的姑娘上门。”
“你……说……什么?”
李芙蓉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的确,她今晚来找阳九,就是要色诱阳九,只是没想到她刻意卖弄风情,反被阳九当成了云雨楼的姑娘。 真是可恶。 阳九叹道:“我已经成亲了,这逛青楼的事,不能做。”
“你……”李芙蓉怒极,都想拔剑。 倒想问问阳九,你见哪个青楼女子出门,手里还拎把剑的? “阳大人,久等了。”
范青从一侧快步走来。 听到这声音,李芙蓉身子拔地而起,踩着缝尸铺的屋顶,迅疾消失。 既然要色诱,肯定不能让阳九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白天刚跟范青在养心殿外见过,范青必然会拆穿她的身份。 当然她根本不会跟阳九来真的,只要阳九的心念,哪怕只有一丁点的动摇,她就能用幻术操控阳九,让阳九以为在幻境中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阳九站起身,笑道:“范大人,请进。”
要进入缝尸铺,范青心头有些犯怵,表现得完全不像是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将。 范青咬咬牙,走进缝尸铺,里面的布置跟他想象的完全不同。 更妙的是在那张大床上,赫然趴着四只猫,看起来都很可爱。 “你们怎么在这里?”
阳九看到橘猫一家时,不由愣住。 橘猫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天都黑了,还不去抓老鼠?”
阳九斥道。 范青呵呵笑道:“阳大人,你跟猫说话,猫也听不懂啊。”
白云都在这里,可见这一家四口将这缝尸铺当成是它们自己的家了。 阳九看到定妄已经从小纸人里出来,就站在旁侧,便笑道:“范大人,有人……想要见你。”
“谁?”
范青再次环顾。 这缝尸铺就这么大点地儿,里面的陈设,一览就能无遗。 想要见他的人,总不能藏在床下面,或是缝尸桌下面吧? 阳九低声道:“你闺女。”
“阳大人,你……”范青脸色遽变。 定妄早就知道,范青就是她们的亲爹,此刻能够见一面,倒也不错。 如果她们还活着,她们肯定无法原谅范青当年遗弃了她们。 但如今,她们早是孤魂野鬼,也经过了这世间太多的苦难,知道当年范青所为,也是迫不得已。 她们留下来,就是想跟范青见上一面,仅此而已。 阳九笑道:“定妄就站在你身后。”
范青只觉后背直冒寒气,缓缓转身,果然看到了定妄。 那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上,居然都带着笑。 范青抬起手,颤抖得厉害,喉头干涩,难以出声。 “爹错了,爹……”范青猛地扑通跪下,泣下如雨。 定妄想要将他扶起,却是不行,只得求助地看向阳九。 阳九劝道:“范大人,起来吧,她们要是还在怪你,根本不会等你回来见这一面。”
就算定妄原谅了他,他也无法原谅自己。 阳九暂时出去,好让范青和定妄好好聊聊。 至于橘猫一家子,不用理会便是。 阳九刚出来,橘猫就跟了出来,边叫边比划,最后还在地上画了一张脸。 是李芙蓉的脸。 原来那姑娘此前就来过,却不知有何目的? 他自然看得出来,李芙蓉不是青楼女子,只是她走路的姿势实在过于风骚,便忍不住调侃一下。 虽说在缝尸的时候,阳九是在行善积德,但因插手江湖和朝堂的事,肯定也会树敌无数。 敌人若觉无法正大光明除掉他,转而用点阴谋诡计,再正常不过。 不过既然看到了李芙蓉的脸,要找到李芙蓉,还是很容易的。 缝完天字号房的尸体后,魏忠贤叮嘱阳九暂时好好休息。 等再过几日,魏忠贤要让阳九做的事,相信阳九会很喜欢。 阳九对此一直都充满了期待。 最近一段时间,也不见冯豹的人影,鬼知道在做什么。 半晌后。 范青和定妄走出缝尸铺,双双道谢。 阳九起身笑道:“范大人客气了。”
“爹,九爷,那我们就先走了,再拖延下去,恐怕阎王爷都不要我们了。”
定妄的两张脸都笑得很欢快。 范青心如刀割,当时若他留下定妄,抚养长大,虽然会受尽白眼,好歹也不会骨肉分离。 只是如今后悔已然无用。 范青道:“走吧,记得常来梦中看看爹。”
定妄点点头,身躯倒飞而起,很快消失在星空中。 《功德簿》现: 宿主帮定妄了却遗愿,获得五十点功德,目前剩余功德点数为一千九百五十。 “阳大人,真不知道……”范青抹掉眼眸里的泪水,声音却变得哽咽。 阳九笑道:“范大人,感谢的话,就不要说两回了。”
范青哈哈大笑。 “阳大人,殿下的尸体,就在东厂。”
范青说道。 阳九道:“也不知道督主今晚会不会将殿下的尸体送过来。”
既然武三月指定让阳九缝合李星江的尸体,相信魏忠贤不会抗旨。 范青离开没多久,就有东厂差役抬着李星江的尸体过来。 李星江的身上还插着五支羽箭,前胸和后背都有枪伤,更被长刀捅穿了肚子,死得凄惨。 李星江向来都很自负,觉得他的武功非常厉害,可谓是天下第一。 实则平时跟皇宫里的侍卫打斗时,又有哪个侍卫真的敢赢了他? 来到野狼关的李星江,正好碰到了再次对大夏帝国宣战的金军入侵,李星江觉得这是他建功立业的好机会,却不知武三月早就下令让薛血除掉他。 就算没有这道命令,就凭李星江的自负和鲁莽,早晚也得死在战场上。 最糟糕的情况是在李星江的胡闹下,金军入关,边疆百姓流离失所。 阳九关上缝尸铺的门。 橘猫一家倒也识趣,主动从门洞里钻了出去。 洗把手,点上香,阳九开始清理李星江身上的利箭。 一眨眼的功夫,李星江的灵魂居然出现在缝尸桌旁边,一双充血的眼眸死死瞪着阳九。 李星江活着的时候,就很憎恨阳九。 现在死了,尸体却落到阳九手里,想来他心头的恨意,更是到了极致。 阳九看到李星江,笑道:“原来你在啊。”
“你……”这回轮到李星江吃惊。 他站在这里,在想该如何做,才能拉阳九跟他一起下地狱。 结果尝试好久,不得不放弃,他什么都做不了。 阳九笑道:“不用惊讶,我能看到你,这很正常。”
“我想做点什么,阻止你缝尸,更想杀了你……”李星江恨得牙痒痒的。 阳九将羽箭拔出来,随手丢到旁侧,又将折在肉里的箭头拔出来,笑道:“我会很快送你去地府,结束你的痛苦。”
死后还有这么深的恨意,若放任不管,就算李星江的尸体不会尸变,灵魂肯定也会变成厉鬼。 看到阳九开始缝合伤口,李星江仍是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干着急。 “殿下,死在你手中的人,应该不在少数吧?”
阳九边缝边问道。 李星江没有回答。 破损的尸体若是不缝就下葬,很容易发生尸变。 但若将尸体烧掉,灵魂又极易化成厉鬼。 可若先将灵魂除掉,再焚掉尸体,那就真的什么都不会剩下。 “想不到殿下还挺猛的。”
阳九也不知道是在损,还是在夸。 李星江一言不发,只是眼睁睁看着尸体上的伤口,一处处被缝合。 “你看肠子被捅断真的很麻烦。”
阳九在缝肠子的时候,又是忍不住吐槽。 看到最后,李星江总算明白,为何阳九能得到魏忠贤的器重。 在缝尸人当中,阳九的水平无疑是最高的。 最后一处伤口缝好后,李星江也认命了。 活着没斗过阳九,死后也没能斗过阳九,不认命还能怎样? 《生死簿》出现后,开始记录李星江的生平。 李星江出生在一户普通的农家。 他娘费尽力气,才将他生下来。 一家人还没享受到添丁的喜悦,就闯进来了两个蒙面人,直接将孩子带走,留下了大量的金银。 尽管他的爹娘哭得很伤心,但对这个贫穷的家而言,那些金银无疑更重要。 孩子还能再生,没钱可养不活嗷嗷待哺的孩子。 在李星江出生的那天,武三月也在临盆。 只是一两个时辰过去,孩子也没能生下来。 等在外面的皇上非常着急,偏偏又有急事发生,不得不前去处理。 等他回来,武三月的旁边已经躺着一个男婴。 这男婴瘦瘦的,闭目睡得很香甜,正是李星江。 这个名字自然是皇上给起的。 李星江被武三月从宫外带进来,摇身变成了无比尊贵的皇子。 李星江被送进来的时候,武三月拿掉了垫在肚子上的布偶。 正因李星江的到来,皇上高兴之下,直接封武三月为后。 皇上早就有意封武三月为后,故而李星江的到来,只是加速了这一过程,让一切变得顺理成章,无人敢有异议。 武三月对李星江,也是好得没话说。 但长大后的李星江,却对武三月没有太深的感情,具体原因他也不知道,总感觉武三月对他的好,全都是虚情假意。 直到皇上中毒病重的时候,李星江才知道,他竟然不是武三月的亲生孩子。 在长安游玩的时候,他来到了亲生爹娘的家里。 那个家,还是跟以前一样破旧,但爹娘的日子,明显过得不错。 而且他们又生了三儿两女,其乐融融。 李星江没有跟他们相认,就是想不通,武三月为何没有除掉他们。 此后的日子,李星江经常在暗中接济他们,并且派人偷偷保护。 但李星江不知道的是他的所作所为,武三月全都看在眼里。 也是从那时开始,李星江发誓一定要当上皇上,哪怕他的体内,没有流淌李家皇室的血,但只要坐在龙椅上,他就是这天下人的王。 李星江知道他还小,还没有能力。 但他始终坚信,一旦皇上驾崩,身为太子的他,肯定能登基为帝。 然而事与愿违,皇上驾崩后,竟是武三月自己登基做了皇帝。 更可笑的是满朝文武,胆敢站出来反对的竟没几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武三月的皇位是越坐越稳。 李星江心头再着急,也只能耐心等待,并想办法在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 他私底下找过不少官员,得知他的目的后,那些官员全都选择拒绝。 李星江只得将气撒到阳九身上。 阳九和武三月之间不清不楚,李星江觉得只要他能杀了阳九,肯定能刺激到武三月。 结果阳九也不是好惹的,反而让他被废黜了太子,甚至被发配到了野狼关。 李星江倒是看得很开,觉得这并非坏事。 他可以在野狼关说服薛血,只要薛血会站在他这边,夺回江山指日可待。 李星江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就因立功心切,想要赢得薛血的赞赏,反而被薛血摆了一道,凄惨死在混战中。 然后尸体被范青带回长安城,直接送进了东厂。 魏忠贤将李星江的尸体丢进一个药缸里,泡了许久,终是什么事都没发生。 魏忠贤摇头叹息,很是无奈。 很明显,李星江不是他想要的尸体。 阳九拉拉铁环,打开门,让东厂差役将李星江的尸体抬走。 【缝尸二百三十七具,奖励宿主春风得意。】 李星江本来出生在贫苦人家,却因被武三月选中,摇身变成了皇子,甚至还被立为太子,真可谓是春风得意。 如果李星江不自己作死,将来也能做个王爷,锦衣玉食,安享荣华。 “殿下可还有要吩咐的事?”
阳九笑问。 李星江冷冷看着阳九,道:“我若吩咐,你会照做?”
“八成不会。”
阳九轻笑。 李星江冷哼一声,就知道会是这样。 阳九拿出《生死簿》,笑道:“那我就送殿下上路了。”
“你要做什么?”
李星江看到那册子的封皮上,竟然有“生死簿”三字,着实紧张。 然而仔细一想,《生死簿》应该是掌控在阎王手中,绝不可能会在阳九的手中。 阳九手中的《生死簿》,更有可能只是阳九用来记录缝尸过程的。 有这种癖好的缝尸人可不在少数。 有的缝尸人,甚至还会记录所缝的女尸身上有几颗痣,简直变态到了极点。 阳九笑道:“当然是送殿下下地狱。”
尽管在李星江的生平里,惨死在他手中的人,只是一闪而过,数目却很惊人。 而那些间接被李星江逼死的人,就更多了。 可能正是因为太多了,《生死簿》才会简单带过,有个具体的数字就行了。 像李星江这种人,跟武有道是同类型的,承受再凶残的惩处都不为过。 李星江似乎不信,看到他的尸体已经远去,便去追赶。 可他没跑几步,就发出瘆人的惨嚎,魂魄在瞬间飞散。 《功德簿》现: 宿主铲除恶灵,奖励五十点功德,目前剩余功德点数为二千。 这一把毫无疑问又赌对了。 死后的李星江就是恶灵。 “九爷,什么时候去找我的孩子?”
马黄河从缝尸铺里出来,看到阳九竟能灭掉李星江的灵魂,着实被吓得不轻。 阳九道:“快了,别着急。”
洗把手,换身衣服,阳九准备进宫。 刚出家门,却看到绝情就站在门口。 “绝情,你这是……”阳九的胆子自然不小,可这大晚上的,一打开大门,就看到一张哭丧着的脸,任谁都会被吓一跳。 绝情道:“九哥,我们可能抓错人了。”
“抓错人?谁?”
阳九很快就明白,绝情说的应该是纸火杀人案的真凶。 那姑娘自己都承认了,岂会有错? “就在今天,又有五个人被杀了。”
绝情说道。 真凶真若是那姑娘,怎会还有人因去小巷方便而被杀? 阳九道:“可能有同伙。”
这点绝情也想过了,但她跟那姑娘谈过好多次,总觉得是他们搞错了。 反正时间还早,阳九倒想去问问那姑娘,若她非真凶,为何要承认。 来到六扇门大牢,只见那姑娘正在鼓捣一个小小的稻草人。 稻草人虽小,却能做出各种搞笑的动作。 傀儡术,必须得经常练,才不会生疏。 “你是不是还有帮手?”
阳九直截了当地问道。 被害者很多,分散得很开,就不信这姑娘一天没事做,跑东跑西,就为盯着有没有在小巷里方便,然后好杀了他们。 就算心头有某种执念,为何此前不做,偏偏在这时付诸行动。 “没有。”
那姑娘收起稻草人,回答得斩钉截铁。 阳九笑道:“没事,你现在可以不说真话,等会儿,我相信你会知无不言。”
那姑娘哂然一笑,显然不信。 阳九让绝情打开牢门,走进去一把捏住那姑娘的下巴,将真话水滴进了她的嘴里。 “我说的就是真话,你给我吃毒药,也没用。”
那姑娘知道她失手被抓,等待她的将是死路一条。 若非在牢里自尽会适得其反,她早就自我了断了。 阳九笑问道:“你是否还有同伙?”
“那是当然,凭我一人,岂能监管整座长安城?”
那姑娘答道。 阳九很是满意,又问道:“其余人在哪?”
“分散得很开,有许多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谁,但我们都在为了让长安变得更好而努力。”
那姑娘当时选择加入,也是觉得他们要做的事很有意义。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也在劝导。 可惜没人听他们的,相反还会狠狠嘲讽。 甚至一些男人还会故意露出不好的东西,非常嚣张。 到最后,有人提出,既然那些家伙死不悔改,还不如杀了。 这提议竟得到了所有人的同意。 “我们的这个组织就叫春雨,也是希望我们的所为,能像春雨一样,洗尽尘埃。”
那姑娘眸中含泪。 绝情知道这群人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他们所用的手段,绝对是错的。 “那你可知道,被你们杀死的人当中,有一些是的确憋不住了,而且他们还是生平头一回做那种事,结果就被你们给杀了,你说他们死得冤不冤?”
绝情冷声说道。 那姑娘道:“出门的时候,他们就不知道方便一下?”
绝情实在没心情跟这姑娘争论这个。 春雨组织里的人,无疑都是一群偏执狂。 只要是他们认为是对的事,别人的话他们根本听不进去。 阳九问出春雨的总部,然后对绝情说道:“绝情,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我马上带人去抓。”
绝情快步离去。 那姑娘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你们想让长安的街道变得干净,这出发点是好的,但你们所用的方法,却是大错特错。”
阳九心想若因这点事就得将人杀了,那人类恐怕早就灭绝了。 那姑娘呵呵笑道:“我劝了,根本没用。”
“这不是劝的问题,而是得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才行。”
阳九道。 那姑娘抬起头,眼睛眨动,显然很想知道,如何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 阳九笑道:“主要还是公厕少……” “公厕?”
那姑娘愕然不解。 阳九解释道:“就是茅房,只不过是公用的,修建在街头,雇专人清理,可供行人解决燃眉之急。”
“这法子听着很不错,可是朝廷……”那姑娘的眸光有些呆,春雨的成员也是多次聚在一起,商讨对策,奈何就是没想到这个法子。 阳九道:“只要百姓的呼声高,朝廷那边肯定会给银子,当然了,即便有了公厕,还是无法杜绝那些不文明的行为,这就需要大家共同监督,有违反者,多多罚款,假以时日,长安城中绝不会再出现脏兮兮的巷子。”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姑娘瞠目结舌,感觉朝廷真要按阳九所说的去做,很可能能够解决他们无法解决的难题。 阳九轻笑道:“东厂缝尸人阳九。”
早就听闻阳九很是厉害,那姑娘算是见识过了阳九的武功,想不到阳九的头脑,也是如此灵活。 要是早点遇到阳九,他们就不用去杀人。 只是现在后悔已然太晚。 绝情带人前往春雨总部,抓了很多人回来。 但分散在各坊的春雨成员,仍然很多,想要全部抓捕归案,难度很大。 “姑娘,你的脸……”阳九准备离开时,又想到了那姑娘被毁掉的脸。 那姑娘道:“不小心被火烧的。”
“我能治好……”阳九刚开口,就看到那姑娘轻轻摆手。 头都要被砍掉了,就算能让这张脸恢复如初,又有何用? “九哥,在他们的总部找到了一份名单,但他们用的都是化名。”
绝情担心不将那些家伙全都抓到,他们还会继续犯案。 阳九叹道:“这事我去跟狄阁老说,希望现在采取行动,还不算太晚。”
绝情微愣,此案跟狄居易有何关系? “对了,这个给你,以后审问犯人时,你只要在他们嘴里滴上一滴,他们就会说真话。”
阳九觉得绝情比他更需要真话水。 这瓶真话水,还剩下小半瓶。 绝情拿着瓷瓶研究,嘀咕道:“这东西真有那么神奇?”
“有机会你试试看就知道了。”
阳九看着星空伸个懒腰,夏日的夜风真是清爽。 绝情笑道:“要不你吃一滴,我问你几个问题?”
“我秘密很多的,还是免了。”
阳九摆摆手,大步离去。 绝情纵身上了屋顶,看着星空,心情沉闷。 这都到月末了,怎还不来事儿? 她的月事向来都很正常,基本上都在月初,最迟也不会到月中。 只是回想那晚的事,她只觉自己一定是疯了,居然会做出那种事。 这要真的…… 不会的,不会的,一次而已,没那么容易。 绝情收拾好心情,打算好好睡上一觉。 最近为了这纸火杀人案,没日没夜蹲守,着实太累了。 …… 翌日。 狄府。 阳九将在全长安城修建公厕的构想详细告诉狄居易。 狄居易听得很认真,时不时点点头,表示认同。 纸火杀人案闹得城中沸沸扬扬的,狄居易也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比如在那些人们经常去方便的巷子里放几个捅,定期派人去清理。 他的想法,其实跟阳九的提议如出一辙,只是阳九的法子更能治本。 “阳大人,老夫觉得你的提议非常好,可以马上着手执行。”
狄居易完全赞同。 阳九笑道:“那就有劳狄阁老将此事加入新政,不仅要在长安城搞,还得在别的地方同时搞。”
“这……”狄居易倒是不敢直接拿主意,此事还是得跟武三月商议一下。 尽管他清楚但凡是阳九想要做的事,武三月肯定会全力支持。 正因如此,更得征得武三月的同意。 看似简单的一件事,只在长安推行就需要不少银子,真要在全国各地都推行的话,那支出将会非常惊人。 “阳大人,既然来了,有件事,老夫想跟你说道说道。”
狄居易突然将声音压低。 阳九笑道:“狄阁老请讲。”
“魏忠贤在追寻长生之术。”
狄居易的声音变得更低。 这点阳九倒是不觉得意外,魏忠贤年事已高,又大权在握,跟皇帝一样渴望长生不老,很是正常。 看阳九神色平静,狄居易又说道:“其实这世上,哪有什么长生之术?不过在坊间倒是有个传说,就是借助僵尸和厉鬼的力量,便能在中元鬼节这天,直接撬开仙门。”
阳九觉得很有趣,笑问道:“中元节不是开鬼门的日子吗?”
“鬼门大开,能借的力不就更多了?”
狄居易呵呵笑道。 这传说,天下百姓知道的甚多,但从来没有人当真过。 魏忠贤一直都想掌控镇尸司,为的肯定不是权力,看来正是为了要开仙门。 阳九想着问道:“狄阁老,如果魏督主真那么做了,会有怎样的后果?”
“因为没人成功过,故而有什么后果,也无人知晓,老夫只是担心,血柳之乱会因此而重演。”
狄居易也老了,所思所想,并非为了自己,而是为这天下人。 阳九皱眉道:“血柳之乱?”
狄居易所说的应该是在历史上发生过的事,看来得空的时候,不能老想着到处晃悠,还得多读点书,就凭他此前读的那些,远远不足以了解这个世界的历史。 “血柳之乱发生在刚开国的时候……”狄居易也只是在史书上看过记载。 但只是看那些文字,便足以让他心生畏惧。 当时大魏帝国刚开国,各地都经过战乱之苦,满目疮痍,百废待兴。 偏偏在这时候,在战争中惨死的人,突然开始大量尸变。 为了对付僵尸,朝廷付出了很大的牺牲。 魏皇下令将掩埋的尸体都挖出来,尽数焚化。 这一焚,倒是不再有僵尸出现,却又变成了百鬼夜行,搞得民怨四起。 就在魏皇焦头烂额之时,有个道人自称是天仙下凡,乃是玉皇大帝派来拯救大魏的。 魏皇想封那道人为国师,却被道人拒绝。 在道人的带领下,许多武者都开始学习控尸灭魂的术法。 短短一月间,那道人就带出了大量徒弟。 出师的徒弟奔赴各地,除僵的除僵,杀鬼的杀鬼。 正是在那道人的提议下,魏皇宣布创建缝尸人制度。 但凡有损伤的尸体,必须得缝合后才能下葬。 百姓们都很清楚,破损的尸体入土,极易尸变,焚烧又易招来厉鬼,自然遵从。 说到这里,狄居易端起茶碗,轻呷一口,润润喉咙。 阳九趁机问道:“血柳之乱是那道人引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