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三水推开门，向办公桌离门口不远的陈中打了声招呼，然后问道：“陈哥，陈乌那小子呢？”

陈中从书堆里探出脑袋，发现是苏三水后把脸上的皱纹都笑了出来：“哦是小苏啊，陈乌现在还在和人商量书籍出版呢，得亏是他，不然我现在也在会客室里面谈呢，有他忙着些事务我确实舒心很多。”

“那最后不还是要您去确定吗？”

陈中连连摆手：“这你就说错了，我只是确定个最终的方向而已，既然你来了我们就一起去看看吧，也该讨论出个所以然了。”

陈中带着苏三水穿过一个个格子间和书山，打开会议室的双面玻璃门，看到陈乌脖子上挂着个蛤蟆镜，上身藏蓝色衬衫下身一条牛仔裤，基本上和编辑部的所有正式编辑的装束没有什么关系。苏三水毫不客气地攻击道：“你这是什么装扮，上班要看下气氛的好不好，你以为你很潮其实很不符合整体气氛的好不好。”

陈乌听了则是马上把脸一扭看向陈中，满脸委屈。陈中只得说道：“其实我们压根就不会在意他穿什么啦，到了工位一坐下就被书挡住了视线，哪里还去理他穿的啥。不过小陈你确实该注意一下气氛，你未来毕竟不在咱这里工作，很多场合都要注意形象的。”

陈中选择了圆滑的话术。陈乌赶紧点头，表示认真接受领导意见。这时一声轻笑从三人下方传来，是坐在沙发上的高晓蕾。陈乌对苏三水说道：“这是高晓蕾，晚会那天见过的。”

“记得，那天你很漂亮。”

“谢谢姐姐，姐姐你一直都那么漂亮，我一直觉得陈乌不适合站在你旁边。正式介绍一下，我叫高晓蕾。”

高晓蕾站起来冲苏三水伸出手。苏三水轻握一下，也介绍了自己，不像上次乱说话。陈中让他们都坐下，问道：“晓蕾，你们商量的怎么样了？”

“已经差不多了，只是在想需不需要书腰，要不要在上面写上一些推荐人。”

“晓蕾是想要，但是我认为她的题材我们出版的少，这次可以减少一些元素，将封面做的更加吸引人，毕竟要做一个好的书腰确实有点难度，稍微有点成本过高了。”

陈中想了一下，说道：“小陈的说法比较符合我们作为商人的身份，我们确实要考虑成本，晓蕾你还是个新人作家，未来的路还有很长，可以慢慢来，不用着急。咱们这一次就不用书腰了，先看看我们能创下什么成绩吧，好吗？”

高晓蕾皱了皱眉头，但是也很快就解开了，毕竟在商言商，无可厚非，“好的，就不要书腰了。”

陈乌拍手道：“那我们这次就终于谈妥了，哥你也知道之前的部分了，我等下就把这次谈好的内容告诉你，剩下的就是你们这些大人物做的事啦。”

“好喔。那你就先回去吧，难得小苏来接你，你别让人家在那里等那么久。”

苏三水站起来笑着说：“怎么会，我对这些本来就感兴趣。”

陈乌听到下班马上换上另外一副面孔：“就是，她哪里会觉得麻烦，只会在心里偷偷记着她等了我多久，十分钟一杯奶茶，十五分钟一餐饭。”

苏三水重重地跺了一下陈乌的脚背，陈乌痛的跳起来，“喂！你这可是高跟鞋！”

陈中哈哈大笑：“得了你们两个小年轻，去玩你们的吧，提前说声新年快乐了。”

“不一起去吃个饭？”

“我就不去了，你们问问晓蕾？”

陈中看向被晾在一旁的高晓蕾。高晓蕾听到后立马抬起头来，满脸的兴奋：“真的吗？我也能去吗？我不挑的。”

陈乌有点犯难，心中暗想：“陈中你才不会看气氛！把这么个人给我干嘛，我又不是回家过年带亲戚家小孩！”

倒是苏三水愉快地开口：“好哇，我想吃牛蛙，晓蕾你能吃吗？”

“可以可以，我最喜欢了！”

高晓蕾像没有见过好东西的原始人，库库猛炫牛蛙，苏三水和她在同一张桌上形成了鲜明对比，陈乌则是因为长期宅在宿舍把胃痒小了因此吃的很少。陈乌捂住眼睛，不忍面对高晓蕾的碗碟：“姐们，你学校伙食是有多好把你胃口养那么大啊，你这也太能吃了吧。女生十八岁不是早过了发育的最好时间了吗，你怎么还有这么大饭量？”

高晓蕾没有一点自觉，一边往碗里夹菜一边说道：“不是伙食好，是太差了，翻来覆去就是那个样子，所以难得吃好的就多吃点。”

“看你家境应该不差吧？怎么还没好吃的？”

高晓蕾把一块肉吞了下去：“我又不经常出来吃，和闺蜜出来也都是以拍照打卡为主，那吃得了啥好吃的，再说了有人陪着我吃饭才香。”

陈乌没再说什么，而是问坐在一旁的苏三水：“我能喝酒吗？这锅牛蛙有点太咸了，想下一下。”

苏三水点点头，陈乌站起来，高晓蕾举起手喊道：“我也要！百威。”

陈乌点点头表示知道，很快就带着两瓶百威回来了。刚一坐下高晓蕾就又发出了疑问：“为什么你喝酒还要经过姐姐的允许啊？管这么严？”

回答的是苏三水：“他喝完酒会大声说话，我有中耳炎，不能听太大声的。”

“哦”高晓蕾发出了根本不像一个字的发音，“那你就一直那么听话？”

又再一次对陈乌提出疑问。“一开始老是没注意，被说了几次之后就控制住了。”

“那你更听姐姐的话还是你女朋友的话。”

“我分手了。”

“哎？怎么没告诉我？”

“没和你熟到那个地步。”

“那姐姐现在就成了你女朋友？这不是小三吗？”

“我有女朋友。”

苏三水插嘴回答，声音中听不出一丝情感。高晓蕾不说话了，低头炫牛蛙。陈乌给苏三水拿了杯椰奶后就坐在位置上老老实实喝着酒，反正之后肯定少不了好好哄一场苏三水，自己已经表过态了，不会很难哄。“臭小屁孩装什么爱莉。”

陈乌在心里恶狠狠地想。一顿本就不可能吃得愉快的饭迎来了它注定好的结局。陈乌和苏三水打车去他们的跨年地点，高晓蕾一个人不知道去哪个地铁站坐车回家。陈乌和苏三水坐在后排，各自看着各自的窗，不发一言。陈乌掏出随身携带的MP3，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只是跟着他走过了整个高中时期，也就有了一些附加价值。插上耳机线，把一边递给苏三水，苏三水挥手撇开。陈乌就靠过去，一手握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先把垂在耳边的头发别到耳后，再给她戴上耳机。完成了所有动作，陈乌重新回到他的窗边。“哼。”

一声略带不满的鼻音没有逃过陈乌的耳朵，让他有点控制不住嘴角。苏三水手撑着下巴，看着车窗外的流光溢彩，她的脸上被颜色各异的灯光打上迷幻的光彩，像极了《春光乍泄》的电影配色。她脑子里一个个想法像潮水般涌起，互相碰撞在一起爆发出美丽的念头，她想到自己从小占有欲就很强，即使只是有了朋友就会产生占有欲，而家庭带给她的资本又让她很少竞争对手，陈乌最打动她是她可以在和他相处的时候放下最多的担子去做自己，她会把任何一个要把她心爱之物抢走的人报以敌视。陈乌的歌单很怪，像他的人一样，手机里很多都是爵士、R&B和后摇，但是MP3里却是流行歌，还有台湾乐队。这就像是很多人对陈乌的印象：古怪，或者是复杂。他可以听着同龄人基本接触不到的音乐，下一秒又直接追溯回《爱的回归线》开始e个大的。现在耳机里放的是苏打绿的《我好想你》陈乌说这首歌对他来说还蛮有意义的，是第一次五点多初恋女友说自己一晚上没睡他爬起来去给她买早餐的时候耳机里放的。苏三水觉得当时一个中学生这样做很好玩。他们的跨年地点让司机非常满意，避过了热门的跨年地点，也没有去深圳湾看灯会表演，而是两人第一次喝威士忌的地方，司机表示他们两个应该是比较乖但是会有独立思想的年轻人，说的两人都有点意外。两人身后就是他们第一次喝威士忌的酒馆，老板是一个非常闷骚的男人，是不是中年不好说，皮肤黢黑，留着陈乌觉得非常喜欢的胡子，喜欢穿棕色的皮夹克，天气热的时候会把袖子卷起来露出小臂，小臂上的肌肉线条非常的漂亮，甚至喜欢玩机车，这让两人都觉得这个老板非常的有意思。老板刚好站在门口抽烟，看到了两人，就冲他们两个打招呼：“嗨！好久没见到了，今晚在我这跨年？”

苏三水冲老板点头，温柔说道：“不啦，我和他现在都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靠实习工资过活呢，就省点钱啦。”

老板爽朗的大笑起来，摆摆手：“哎呀用酒来买快乐就别计较什么钱啦，等我啊，我给你们倒一点，你们要是不进来过的话我就拿个塑料杯给你们啦，纯饮咯。”

说完就转身到店里给两人倒了杯出来。“来，麦卡伦而已，反正也不多，别在意。你俩好好玩。”

老板把酒给到两人手上，重重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说完又哈哈大笑着回了店子。陈乌和苏三水相视一笑，都觉得这种缘分很有意思，就一口把本就不多的酒液喝下，冲着店里举起酒杯。隔着深色的玻璃可以看见老板的剪影也端起了酒杯冲他们致意。他们所有人的缘分就像不同品种的酒，每一个都有每一个独有的甜蜜独有的辛苦，但是都可以不用那么麻烦，只用递去，接过，满饮，就是他们一次缘分的开始，简单易行，干净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