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香丽的叙述对外面的人来说可能不清不楚，但余进脑海中此时已经有了画面。农村的老土灶分两层，上层开有小孔，往里喂柴，下层在侧面开个大洞，用作掏柴灰。用灶的时候，柴烧尽了便会漏到下面，不是马上熄灭，还带炭火。冬天老太太会铲出刚烧出的炭火，放进烘笼吊在围裙里取暖。“常茂兴怕是在老岩村呆腻了！”

余进听完，表情并无明显波动，只是微微眯眼，转身出堂屋，看到屋檐下那一簸箕尚未晾干的煮花生，心头生狠。他从小就最爱吃煮花生，姐姐知道，于是每当手里能挤出钱的时候，都会买几斤花生回来煮上，略撒咸盐，晒头后吃起来颇有嚼头，越嚼越干香。而此刻，他却没有食欲去抓一把来偷吃。想到姐姐煮花生时受到的委屈，他知道，计划该变一变了。“阿进，你别冲动……不对，你还是冲动点吧，去揍那龟孙子，只要别揍死了就行！”

刘香丽恨得慌。余进握紧拳头，沉声道：“我晓得该怎么办。刘嫂子，你走的时候记得把大门锁上，我出去一趟。”

“得嘞，去吧去吧！”

刘香丽以为他要去打人，踊跃又积极，很是配合地回头进屋拿锁。然而等她把门锁好，准备跟着去看常茂兴被打成狗，门外几条路上早已没了余进的踪影。“咦？这是飞过去的？”

刘香丽有些懵，朝着去常茂兴家的小路追到拐弯路口，还是没看见余进，寻思就算跑也没有这么快的。但其实余进离家后压根没往常茂兴家那边去，而是从反方向另一条小路，去往常玉平家。他的确很想立马把常茂兴那孙子打得满地找牙，不过理性使然，他很明白把人打一顿区区皮肉伤而已，解决不了根源问题，也没法让常茂兴真正的痛。最初余进便不打算让老常家留在老岩村，有计划慢慢让他们待不下去，但既然常茂兴至今不肯老实，甚至变本加厉，他也就不打算照原来的想法循序渐进了。咚咚咚。余进来到一排平房前，轻轻敲响了门。开门的常芳婷看见来人是他，顿时警惕又惊讶：“你来干什么？”

余进不请自入，从她身旁挤进去，挑了条板凳坐下，看向她放在床头尚未息屏的平板电脑。屏幕上，正显示着网上购物的浏览页面，专柜女鞋区。当前屏幕能看到的，最便宜的一双都是八百多，最贵的一双两千多。有够讽刺的是，这几间土砖平房当初修起来估计造价都不超过一千块钱。“听说你和常茂兴睡了。”

余进开门见山。常芳婷的脸色瞬间变得异常难看，矢口否认道：“你才跟他睡了！没证据的话不要乱讲，乱传谣言是犯法的！”

余进不紧不慢道：“难道你们去开元宾馆打扑克？”

常芳婷没化妆的脸顿时比抹了粉还白，已经够小心了，怎么还是被村里人看见了？“你想咋样？我没啥好给你威胁的，先前你说得那么瞧不上我，总不可能要我陪你吧？”

“莫慌。”

余进摆了摆手，“不是来威胁你，随口问问。我想你应该是手机上的债实在找不到钱还了，逼得没辙才去找常茂兴换钱用的，对不对？”

常芳婷不说话，算是默认了。人在村里，学校那些金主不好使，本来有个谭俊杰兜底，结果也因为之前那档子事闹崩了，余进这里想不到办法，她看遍了周围的人，只有常茂兴能拿出那两千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