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煦来到凤阳阁,朝着侍女摆了摆手。一双玉手拨开轻纱罗曼,少女肤如凝脂,明眸皓齿,好似那画中走出的仙子。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面容白凄,少了几分血色。“二哥来了。”
咸宁公主挤出一丝笑意,连忙起身。“猜猜二哥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朱高煦挑了挑眉头。自幼与咸宁公主一同长大,两人之间情谊深厚,每每寻得出宫的机会,朱高煦都会给咸宁公主带些新奇的小玩意。“这次出宫,在两江府桃源县,遇上一奇人,此物唤作枇杷糖浆,便是他让我带回,能缓解肺痨之苦。”
朱高煦变戏法似的将几个小瓶推到咸宁公主面前。“奇人,二哥与我说说。”
咸宁公主眸子中闪过一抹异彩,久居深宫,能够听些江湖上的稀奇故事,倒也是桩美事。“那人叫林浩,桃源县令,束发之年,治下百姓数万,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桃源县更是一神奇地界……”朱高煦缓缓道来。“什么,你说赵公公喝了恭桶里的水?”
咸宁公主嫣然一笑,兴致愈发浓厚。……夜色降至,在太监的催促下,朱高煦不得不起身,与咸宁公主告辞。临走前,放下一本名为石头记的话本。唤宫女点燃长明灯,咸宁公主坐在案前,怅然若失。桃源县的生活,令其如同死灰的生活,多处一抹冀希。身体状况唯有她自己清楚,若是能够去上一趟桃源,经历二哥所讲种种,或许此生便再无憾事。“咳咳、咳!”
胸前一阵剧烈起伏,咸宁公主看了看锦帕上的丝丝血迹,无奈摇头。取出枇杷糖浆,轻轻泯上一小口。紧锁的眉头霎时舒展,丝丝清甜,荡入心扉。胸前郁积之气,好似松快不少。宫中御医开的方子,苦涩难以入喉,也未曾见到几许效果。翻开话本,逐字轻颂。原来女娲氏炼石补天之时,于大荒山无稽崖炼成高经十二丈、方经二十四丈顽石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娲皇氏只用了三万六千五百块,只单单剩了一块未用,便弃在此山青埂峰下。……林黛玉的遭遇,令咸宁公主感同身受,时而掩嘴轻笑,时而梨花带雨,怅然若失。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言作者痴,谁解其中味?二十三回,黛玉葬花,故事未完,卷已到末。当真是一本奇书!看着扉页上著书之人林浩二字,咸宁公主某道心门悄然间被触动。一夜无眠。次日。还未到上朝光景。文武百官在太和殿前,三三两两齐聚,商论着朝会之事。朱高燧身旁围着的权臣,人手一支香烟,吞云吐雾。“三殿下这香烟当真神奇,来上一根,不仅头脑清明,浑身更似有着使不完的劲。”
郑和揉戳着双手,满是笑意。“还是郑公有见地,此物据说是仙人所赐,常年服用,有固本培元、延年益寿之良效,据说那青山坊的铺子存货也不多了。”
朱高燧微眯着眼。“姚相,三殿下他们手中所谓何物?”
内阁首辅解缙,靠到姚广孝身旁。“凡俗之物,有何稀奇,倒是三殿下,不思进取,寄心于此等奇技淫巧,简直荒唐,一会到陛下面前,定要参上一本!”
姚广孝隐隐挂着几分愠色。“上朝!”
赵四捏着嗓子,朝着太和殿前喊道。百官列齐,依次踏入太和殿中。朱棣高坐在龙椅之上,一手捏着香烟,一手翻着奏折,眉头紧锁,时不时吸上一口。姚广孝嘴角不禁一阵抽搐,先前还说要参三殿下一本,不曾想,陛下竟然也钟情此物。其他那些个从朱高燧手中得到香烟的权臣,一个个内心窃喜。没想到竟然有朝一日,能够跟陛下享受一般的待遇。“诸位爱卿,今日上朝,有何事议?”
朱棣直接盖上奏折,皆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户部尚书夏原吉上前一步,拱手道:“臣有本奏,江南府连续数月滴雨未降,土地干涸,作物颗粒无收,民怨四起,大批流民朝西江、北河二府迁徙,治下难安。”
“江南府知府向户部求拨款二十万两,粮食五十万担,用于赈灾,安抚流民。”
“近年大明多天灾,户部银两本就亏空严重,拨出五万两都得伤及根本,粮食更是无处着力,还请陛下圣裁!”
朱棣又是一根香烟下肚,沉默良久。虽说内库尚有数万两银钱,但就算全部拿出,依旧是杯水车薪。“户部调银十万两,朕的内库平出三万两,剩下七万两亏空由臣子凑齐。”
朱棣咬着牙道。“陛下三思,倘若户部拨款十万,朝中其他事项便再无银钱可用。”
夏原吉额头满是汗水。作为户部尚书,成日可谓是提心吊胆。朝中一旦缺钱,便得找自个,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朝中臣子也是哀声哉道,七万两银子,合下来每人承担数百两。就算官至尚书,每年俸禄不过五百余两,刨去吃穿用度,能剩下几何,当然灰色收入除外。反正要他们掏钱,就等于要了他们的命!“够了,给你们十日光景,若是凑不齐,便提头来见!”
朱棣拍案呵斥。朝堂之上,不敢再有微词。“儿臣愿为父皇担忧,请父皇将百官募集一事,交由儿臣!”
太子朱高炽适时上前。父皇已经发话,岂有不敢从者,这个时候站出来,还能给父皇留下个好印象。“此时便交由太子全权处理。”
朱棣应允。朱高燧轻哼一声,向来站队二哥朱高煦。在其眼中,朱高炽能得太子之位,全凭长子身份。平日里只会工于心计,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身形肥硕,还患有腿疾,若让其继承大统,岂不让天下耻笑。“陛下,银钱问题算做解决,可五十万石粮食,又从何而来?”
夏原吉后背已然被汗水浸湿。“从各州府调集,能调多少是多少,剩下的容后再议,退朝!”
朱棣摁了摁太阳穴,只觉无比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