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杨宗林始终保持着太监一贯的招牌动作,安静地守在一旁。作为皇帝身边的贴身奴才,他自然是奉圣上为尊,尽一切能力为主子排忧解难。除非皇帝提及,否则的话,他是不长心,不长眼睛的,即便看见什么,也当做什么都看不见。听见什么,也是装聋装哑。楚君衍已经很努力在克制了,他收起不该有的心思,轻咳了一声,说道,“星瑶,你是寒曦的正妃,就如同孤的儿媳。今日在孤的寝殿之中,并无他人在,孤赦你无罪,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出来。”
“谢皇上。”
洛星瑶轻声说着,视线缓缓转向皇太后,触碰到对方凌厉的目光,并不畏惧,反而是颔首报以轻笑。末了收回视线,继续说道,“首先,星瑶来回答圣上适才的问题,那就是,不号脉,如何能对症下药?”
“星瑶这么做,不是因为事先知道圣上所中为何毒?而是从朝云公主身上得到了答案。”
楚君衍闻言攥紧了拳头没有开口,太后急于知道真相,沉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在皇帝面前,字字句句,你都要给哀家说清楚了,不可含糊其辞。”
洛星瑶勾了勾唇,眸底多了几分嘲讽之色,说道,“圣上想必早就知晓,公主每日送来点心里藏有慢性之毒吧?”
“没错。”
楚君衍冷声说道。忆起那日,夜寒曦不顾他的阻拦,强行要赶往杨城抗疫,两人在御书房闹得不欢而散。他心中郁结难舒,取出珍藏多年不用的匕首,结果晃了一下神,手指被割破了,吃痛之下不小心打翻了桌上未使用完的羹汤,伤口迅速出现黑紫色。先前洛星瑶扮作南弦给他推拿针灸的时候曾有说过,他身上堆积多年的浊气正逐渐通过汗腺排除体外。如果身上出现伤口,切忌不要沾染上有毒的物品,否则伤口会迅速变成紫黑色,感染发脓。太后听得有些糊涂了,忍不住问道,“星瑶,你说了半天,似乎还是没有排除你的嫌疑。”
洛星瑶闻言笑了笑,说道,“太后,圣上中毒之后的症状,是一种唤为噬魂散之毒所致,而此毒,所需的引子,正是公主身上的情蛊之毒。公主每日熬制好羹汤,洒上毒粉,还需要用针扎破自己的手指,挤出一滴鲜血,方可保万无一失。”
太后听闻过药引子,没听说过毒引子,洛星瑶的一番话,让她顿感胃内翻滚不休,忍不住想吐。她攥紧了手中的丝绢,抵制唇边,鼻息间闻到丝绢上阵阵的香气味儿,才勉强压下胃里那股恶心的冲动。纵然楚朝云再有错,可她到底也希望,洛星瑶能尽快抓到蛊母,破除楚朝云身上的蛊毒,让她早日脱离苦海。这孩子虽身在皇家,贵为公主,却是命运多舛,自小就没了母后的疼爱,如今又遭遇了这么大的磨难。皇帝这一次怕是不会放过她的,要如何是好?的确,此刻的皇帝,根本就不会心疼楚朝云,将她剁成肉沫都不解恨,还管她中了什么毒,管她死活!当即下令,让杨宗林去太医院取药,并召公主即刻回宫,让她及早上路。现在,皇帝不想听到公主的名字,也不想见到那张令人恶心的嘴脸。夜寒曦虽然没有开口说话,眼中的寒意却足以将四周的空气凝结成冰。又是情蛊,该死的鬼魅。此番回朝,杨城一笔笔血债,定要与洛明渊算个清楚明白。“皇帝,云儿年纪尚小,被人下毒胁迫,哀家求你,看在她死去母后的份上,饶了她一条小命吧!”
太后的求情,让楚君衍瞬间龙颜盛怒,适才还有些惨白的脸,顿时涨得通红,瞪圆了眼珠子,磨牙道,“母后休要在孤面前为大逆不道的女儿求情,伤了我们母子之间的感情。”
想起这些日子以来,她日日前来龙翔殿请安,给自己端来可以丧命的羹汤,就恨不得亲手把女儿剁成肉沫,扔出去喂狗。她不过一个小小的女子,怎么敢?就算被别人逼死,那也死得有尊严一些,而不是选择铤而走险,弑君杀父,做出天理不容的恶事来。“皇帝!”
太后痛苦的唤了声,见楚君洐不为所动,便把求救的目光转夜寒曦。夜寒曦当然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开口为楚朝云求情,说得越多,只会让皇帝越生气。太后又气又急,却又无可奈何,皇帝已经下了密旨让杨宗林去办了,除非皇帝自己收回旨意,否则,天都救不了楚朝云。“皇帝痛杀云儿,那幕后的主谋呢?胁迫云儿的人呢?为什么不先把他揪出来,一并处置了。”
太后红着眼珠子质问道。此起彼伏的胸膛如同吹了气的物体,好像稍有不慎就会爆炸开来。皇帝嘴角勾了勾,付出一抹阴冷的笑容,“母后急什么?意图谋害孤,夺孤江山之人。九族,一个都别想逃!”
顿了顿,他将目光转向洛星瑶,诡谲且惊悚,“星瑶,你说,公主若是供出幕后主谋,该当何罪?”
洛星瑶闻言欠身施了个礼,一脸淡淡然,说道,“皇上是这天下的主宰者,自然是由皇上定夺,星瑶充其量不过只是战王妃,无知妇人,岂敢在圣驾前,妄自定论他人生死?”
楚君衍闻言定定地看着眼前绝色不凡的女人,咯咯咯的发出诡谲的笑声。说得真是好啊!在家由父,出嫁从夫。如今她是战王的王妃,皇帝要将镇西王一门如何处置,都与她无关系。反过来说,夜寒曦也绝不会让她受到任何的牵连。所以,皇帝试探洛星瑶的口风,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