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瀛寒饮酒方法奇特,一面痛饮,一面又以浑厚内力消解酒之精华。所谓“高手不醉”,正是如此。老徐不胜酒力,连连推杯,不一会便红颊似火,醉眼朦胧。“看侠爷风尘仆仆,想必是由西方而来。”
观人识物是老徐所长,纪瀛寒衣着简朴,不修边幅,有别于兴人服饰之正统、宁人服饰之华美,确实和渝人民风十分相近。纪瀛寒笑而不语,算是默认。老徐抿嘴一笑,颇为自得。“这一路可不好走哇,攀奇峰、过横岭、渡大河、越长城,非有恒心者不能为。侠爷真是为狩猎大典而来?”
“这是当然。”
老徐的怀疑很有道理,狩猎大典虽然名气很大,但含金量毕竟有限,以纪瀛寒的实力未免大材小用,何况仗义出手的举动说明纪瀛寒并非贪慕财富、追逐名利的浅薄之辈。“侠爷可知道,乌阳堡以北是森林密布、猛兽成群之地,曾是帝国御用猎场,每年猎杀野兽不下十万。近年由于边患愈烈,王室已停止在此地的狩猎活动,而猎场中野兽繁衍极多,如果不定期猎杀,很快就会泛滥成灾,所以这才有重金悬赏下的狩猎大典。”
纪瀛寒略生悔意,本打算心无旁骛乖乖吃面,只怨怜香惜玉拔刀相助,如果小师妹换成周师兄,鬼才懒得动手。面前的老徐看似人畜无害,实则奸诈狡猾,估计对自己的身份已有怀疑。老徐四望无人,神秘兮兮地探过身子,压低声音透露出一个大秘密:“据可靠消息,本次大典赏格为二百金,较往年翻番,预祝侠爷马到成功,夺取这笔巨款。”
“谢店家吉言,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店家你的生意我也佩服得很,你店里的酒菜可比一般酒肆要贵上三倍!”
老徐连声喊冤,扳起手指算起细账,叫苦道:“侠爷有所不知,本店虽贵,但贵得有理。其一,本地不产粮,粮米蔬果要从百里之外的姑月城运来,这算一倍。其二,本店客流很少,一年间只开门三月,可这租金都得照付,这又算一倍。其三,本店常受打砸滋扰,财物损坏是家常便饭,所以这还得算一倍。这样算来本店堪称利润微薄,望侠爷明鉴。”
这话说得,振振有词、无懈可击。幸亏有太乙门买单,不然这壶好酒纪瀛寒可喝不起。老徐似乎真醉了,看纪瀛寒酒杯空空,不顾他的阻拦,强行把杯灌得满满当当。纪瀛寒也已微醉,死活不喝,老徐豪气干云,抢过来一口干掉,右手举杯狂呼乱喊。酒杯摔碎,人也趴下。纪瀛寒留下醉倒的老徐上楼回房,离天明还有两个时辰,足以养精蓄锐。“纪大哥请等等。”
正待开门入室,一道倩影从屋角闪过,声音婉转轻脆,甜如浸蜜,引得人心神荡漾。太乙门小师妹已在此等候多时。纪瀛寒醉眼朦胧,见此女明眸皓齿,娉娉袅袅,颇具姿色。小师妹被他看得十分不好意思,玉脸微红,飞快说道:“小女王如莺,多谢纪大哥出手相助,打跑那些个北胡蛮子。”
“小事不足挂齿,如莺姑娘不用放在心上,那帮北胡要是还敢出现,我就把收拾得干干净净。”
美女道谢,纪瀛寒十分受用,嘴上不说,心里得意,说话都变得一本正经。“纪大哥侠气仗义,英雄盖世,我师父平日最欣赏的就是你这样的人。”
王如莺欢喜雀跃又羞涩不已。说着无心,听者有意,师父欣赏不就等于师妹欣赏吗?王如莺小鸟依人、娇羞可爱,顿时把纪瀛寒的魂勾到九霄云外。“狩猎大典这么危险,你个姑娘家怎么会来参加呢?”
“哎,参加狩猎大典是师父交给我和师兄们的修学任务,说是其他几位师叔的弟子都小有所成,就属我们不成器……”不怪这位太乙门道长恨铁不成钢,若是小门小派,周师兄几人还算上得了台面,可是在天下名门之太乙门,那就是惨不忍睹。这位道长要是知道自己的弟子险些被区区几个北胡探子团灭,估计能气得吐血三升。一面师命难违,一面生死未卜,王如莺区区弱女,承受不住巨大的压抑与恐惧,眼神中充满渴望与祈求。伊人心思纪瀛寒并非不懂,可他自有思量。“今晚你的几位师兄都受了不轻的伤,虽然性命无忧,但狩猎大典肯定是不能再参加。既然事出有因,你们也可以回去向师父交差,总好过去和凶猛的野兽搏杀。”
王如莺垂首不语,呼吸急促,一双小手反复撕扯着衣角,突然哇地哭出声响,越哭越是起劲,颇有要挟之意。纪瀛寒心知不妙,这要是被人误会,又成一出闹剧,于是急忙连诓带骗,为王如莺擦去眼泪。“我师父又凶又爱脸面,要是我们完不成修学任务,一定会被逐出师门……”哭泣是女人最厉害的武器,如果是美女的话,简直就是一件大杀器。“如莺不哭,我们再想想办法,一定能让师父回心转意。”
“纪大哥是个大好人,你真的会帮我们吗?”
王如莺啼哭不止,哭得纪瀛寒心乱如麻,慌不迭劝说道:“当然义不容辞,但是你不能再哭啦,再哭的话,吵醒你的师兄,恐怕要误会我欺负你了。”
美人心情说变就变,王如莺达到目的,面露喜色,嫣然一笑:“纪大哥是大好人,才不会欺负我。你武艺高超,明天狩猎大典可不可以帮我一下,师兄们虽然不能参加,我还是可以去的,不过我的本领太差,必须要你帮助才能通过修学。”
眉目艳皎月,一笑倾城欢。美女殷殷期盼,又有豪言在先,纪瀛寒只得答应。王如莺再三道谢,像一只欢快的小燕雀飞回房间。纪瀛寒呆立半晌,伸手照着自己脸上重重扇了两下。“这么快就忘记轩辕峰上落水狗般的景象么?不长记性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