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给出去了,竟然送礼的人也会莫名欢喜,祁宁之反思了一下缘由,大概是自己在少清山过得太舒心的缘故罢。 他顺便把芥子环整理了一遍,又突然省起,原来少清山是有过生日的习惯的! 这当然不多见,修士的岁数少则数百,多则上千,许多人都忘记了自己的寿辰! 不过,在少清山,这一切都是如此合情合理。 他不露痕迹地打听了一番,毕竟不知道自己还要在少清山呆多久,说不定还会遇到有人过生日,免得到时没有准备而失礼。 上半年只有幼蕖一个人逢生辰,其余人的生日都是集中在下半年。 双胞胎的生日在仲秋之际,洗砚的生日正是重九。如松不记得自己是哪一天生的,凌砄是十月初三那天捡到他,他便以十月初三为自己生日。明炎出生在十月底。 至于师父凌砄,大家都问过他,他却摇摇头,道是修道日久不记得了。幼蕖与守玄仗着年纪小好撒娇,缠着师父问了好几次,向来宽松随和的凌砄却异常固执,坚称自己早就忘了。 不过还没等到下一个人过生日,祈宁之就要离开少清山了——他家师祖连山真君亲自来接他回玄机门了。 那日正下着蒙蒙细雨,如松兴致起来,道是要与大家一起琢磨出一个烟雨阵,藏机变于烟雨之中,无形无隙。 大家正在演武场试验,怎样将灵力运转与自然风雨融合起来,刚刚有一点点影子,护山大阵就被扣响了。 随即弟子们就听到凌砄传音,道是玄机门连山真君驾临,令众人前去迎接。 祈宁之和大家一样愕然:连山真君是祈宁之的嫡亲师祖,言是的师父,向来不理俗物。而且,以连山真君的身份,怎么会降尊纡贵来少清山? 少清山只有一个半废的金丹真人压阵,天下的元婴真君无不是眼界、身份俱高高在上,便是同辈里结交往来,也要挑上几挑,哪里还会向下看一眼? 连山真君身为知非真人的师父,玄机门的护山长老,老一辈里有名的元婴真君,更是眼高于顶。 纵然凌砄曾是与玄机门比肩的上清山宗门的出色后辈,又与连山真君的得意弟子言是交好,也不值得专程一访。 莫不是因为连山真君的心爱徒孙祈宁之在此? 连山真君弟子三人,徒孙里出色的也有好几个。祈宁之看看自己摊开的双手,委实不觉得自己有这样的重要性。 来仪阁外,大家被先行一步来此的大师兄洗砚拦下,让诸人稍等。 连山真君与凌砄确实在阁内,却不欲弟子参与二人谈话。 少清山弟子索性在阁外空地继续推演方才半途而废的烟雨阵。 祈宁之却没了心情,他心里有些担心:莫不是自家师父出了什么意外? 上次师父出发前,凌砄师叔曾说过孤崖海风波险恶,嘱师父千万小心。师父的修为自是不差,护身的法宝更是顶尖,但那是连元婴真君也不敢随意来去的孤崖海啊! 若非为了师父,师祖他老人家怎么会轻易下山? 祈宁之眼盯着来仪阁的大门禁制,心里翻一阵,滚一阵。 “言师叔一身本领,又是谨慎的性子,谅无大事,否则连山真君就直接去孤崖海了,断不会还有时间来与我师父商谈。”
洗砚拍拍祈宁之的肩膀,出言安慰,“我瞧真君来时,面上并无焦急之色。”
祈宁之点点头,谢了洗砚,心里略略安定。 “白石,你与言是相交多年,怎么就不劝劝他?早点定下道侣不就没这些事儿了?就算是琦色谷的花颜,也比跟个海妖好啊!”
来仪阁内,连山真君果然没有多少焦急之色,只是语气与神情都颇为无奈。 连山真君手上的折扇“啪啪”连敲在手心,一边摇头一边叹气。若不是事关徒儿,他才不会来这荒野之地! 连山真君因着旧事,对凌砄很有些不喜。 在连山真君心里,凌砄虽然是连山昔日老友善信真君的爱徒,却行事不够妥当,无奈言是与凌砄交好,徒弟大了,徒孙都有了,他总不能再管头管脚,好在他知道凌砄人品还好,也就任徒弟去了。 他虽然有三个弟子一群徒孙,言是却是他最小的弟子,有些任性,但也最得他欢心。言是又只收了一个独苗徒弟,言是现下不在,他这师祖少不得多操一份心。 此番前来,连山是打算问几句话后带了徒孙就走。 玄机门消息灵通自不在话下,不过是因为言是的这桩事儿与凌砄相关,他才来问上一问。 “小言他得真君教导,一身本领,应是无虞。而且小言看似温和,其实有主意得很。”
凌砄恭恭敬敬答道:“估计除了您,他也听不了什么意见。”
这话让连山真君满意了一把,自己徒弟他是知道的,确实,就他这个师父能压他得住。可惜,这不是远在天边,没法将自个儿意见传过去么! “那,那鲛族妖女是你们一起遇上的,就没发现什么苗头?”
连山真君疑惑道,这是百十年前的事了,怎么徒儿这么久都没发现什么不对? “那次历练时确实我亦见过这位鲛族姑娘。”
凌砄态度始终诚恳而恭敬,却未顺着连山真君的话风称“妖女”,“那位姑娘始终也未披露身份是鲛族,只说是家族隐居于归云海深处,大概是有什么隐匿形貌的宝物,我们当时只将她当作正常人族。”
这里的“我们”,有言是、凌砄,还有,丹芙。 百余年前的同行,伊人甜笑软语似乎犹在耳侧,此际再度被翻出来,凌砄心里一阵酸涩漫过。 “她连族中金珠都给了你们,你们就没察觉她身份异常?她若是对言小子有意,言小子怎么也要避嫌退让一些。”
连山真君皱着眉头追问。他知道自家徒儿人才好,招惹的桃花是不少,可是徒儿是有数的人,不能招惹的绝对让得远远的,不轻易招麻烦上身。 这,怎么还是招惹上了? “她当时与我和小言都颇友好,没看出偏颇来。在海上还帮了我们两个小忙,我们有互助之益,遂同行了一段路程。这位姑娘,其实并未与小言有过多接触。小言还说,这姑娘,怎么有些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