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发男人眼中的那一点欲火熄灭,变得冷淡如霜,他将身下的女人松开,转身便要离开。 一只纤细白皙的手腕却拉住他的手。 清润微凉的女声,徐徐入耳。 “别走。”
他步伐猛然止住,回头盯着她看,眸光深邃带着几分不解。 叶烟……叶烟终于恢复人生自由了,就在刚才,她才感觉自己仿佛傀儡一般被操控的身体恢复了使用权。 归根结底,可能是因为这片幻境是由乌阴的神力搭建而成,而乌阴最后一片神魂死亡,神力搭建的幻境也开始变得虚弱。 而另一个原因是,她能明显感觉到在看见长昼的那一刻,自己身上的神力开始有了些许沸腾,于是乎各种因素下,一鼓作气冲破了幻境的束缚。 “你不是幻境中人。”
长昼自然看出了她的不对劲。 叶烟从床上跳下来,将眼前的红绫扯掉,露出了那双星月般纯粹的黑瞳,眼角的一颗红痣为她的笑容更增加了几分蛊惑,长昼原本冰冷的神色微微一愣,似乎有些出神恍然。 “你不认识我了?”
叶烟见他这副冰冷淡漠的神情,有点奇怪。怎么对方好像不认识她了? “你…不是渺烟。”
他顿了顿,只说出这么一句话,看向她的目光愈加迷惑不解。 乌阴用神力缔造出的环境不比普通幻境,一般的幻境自然迷惑不了长昼与玄佘这种程度的存在,所以乌阴的幻境自带了一种可以错乱人记忆的功能,使目标人物的记忆出于一种十分混乱的状态。将逻辑与时间完全拆开。 就比如长昼现在的状态:他知道渺烟已经离开了,并且转世成为一个下界女修,并且爱上了玄佘。但是他却并不知道叶烟的存在。 错乱的记忆与现实交织,让他对面前这位白衣女子的身份产生了疑惑。 如今留给她的时间不多,叶烟并没有打算和长昼在梦境中掰扯现实。对方只要脱离梦境,一切都会想起来。 “既然你知道这是梦境,为什么还不醒来?”
她只道,嗓音带着几分循循善诱的意思。 长昼愣了愣,似乎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个问题……是啊,明知道是幻境,他为什么还甘愿留在幻境中。 或许是……企图逃避现实。 他不喜欢看到他不想看见的事情发生。 叶烟拉住他的手,来到他跟前,伴随着情绪起伏,力道微微发紧,“……如今神域正在崩塌,需要你的力量进行重建,但是你的神魂困在这方幻境中,什么都做不了。”
“如果你还不醒来,你将会与这处神域一起消失,这并不是你想看到的,也不是我想看到的,更不是神域里那些千千万万的人神与生灵所想看到的……” “你身为普渡一切的神主,应该去挽救这一切。”
“普渡一切……”长昼似乎笑了笑,却轻声道,“可我却得不到我想得到的东西,谁来渡我?”
叶烟精神一震,久久说不出话,她自然知道他口中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皱了皱眉,没有回答,因为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感觉到体内的神力逐渐凝实,她向空中挥出一道神力,两人眼前顿时出现了一个光幕,显示正在坍塌的神域。 本来叶烟是打算让长昼看一看现实生活中正在发生的一切——那些坍塌的天地,无处栖身、逃跑的鸟兽,尖叫逃难的人神等等,以此换回他心中对万物的怜悯,让长昼自发产生挣脱幻境的决心,他才能够离开这个幻境。 然而没想到男人的目光并没有在这些人物身上停留,反而他看向了正在努力用神力支撑坍塌天地的两个小男孩,眸色微微一顿,脸上流露出有些惊异的神色。 不,更准确来说,他是在看那个银发紫瞳的小男孩(自动忽略了小黑)。 ……几乎和小时候的他长得一模一样。 “那是我们的孩子吗?”
他轻声道,“原来现实是这样的吗。”
叶烟闻言震惊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我靠,这误会大了呀,她急忙解释道,“这不是……” 你别多想啊! 万一被玄佘知道了,她可是跳入黄河都洗不清! 然后紧接着她就发现自己的话说不出来了,叶烟这才意识到一件事情,这个幻境虽然是由乌阴创造的,但是乌阴已死,神力消失。那么这个幻境的决定权就落在长昼手中。 幻境的消失与存在其实由长昼自己掌控,他想离开幻境,自然就能离开。但倘若他想逃避现实,那么幻境就永远不会消失。而他也有权利决定幻境中人的存在与行动。 叶烟看见银发男人的脸上染上淡淡的笑意,然而那份笑意却并不纯粹,反而带着几分哀伤与苦涩。 在这一瞬间,叶烟其实在想,其他长昼什么都知道吧。只不过他想给自己编造一个合理的谎言来欺骗自己。 ——欺骗自己幻境之外的现实还有他留恋的人与事物,值得自己离开这里,却拯救自己兢兢业业守护了几十万年、实则并没有半分留恋与怜悯的那些苍生。 不需要叶烟再多说些什么,她便看见幻境中的一切开始坍塌,这一瞬间的奇异感觉就仿佛是四面巨大的镜子开始碎裂,一片片的向下剥落,展现出镜子之外原本真实的世界。 长昼也随着幻境消失了,但是下一秒,叶烟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回到正在崩塌的现实世界,而是撞入另一个梦境。 冰凉的雨滴落在她脸上,将她浑身上下打湿,雨水顺着她的衣摆和指尖向下淌留。 四周昏暗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她抬头向上看,发现天也灰蒙蒙的,满目的星月全部都被黑压压的乌云遮蔽,整片天地都死气沉沉的,压抑至极。 这是玄佘的幻境吗? 叶烟有点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她试着向前迈步,打算先去找到人。 虽然眼前一片昏暗,伸手不见五指,但是她可以靠着神识勉强摸索方圆百里,好像走迷宫般,走过了一堵又一堵的墙。 路过一个转角,她却突然撞到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