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八湖蓝衣衫的人爬起身来的时候才发现眼前灯火通明的厅堂里竟都是人,这些人迤逦歪斜的相互依靠着,他才恍然想起,自己是被师父扔下来的,连忙整了整衣衫,双手抱拳向众人赔不是,暮枭这才有空看他的模样:此人一身湖蓝长衫,面若冠玉,目若寒潭,生得十分风流俊俏,像是从画里走出来似的,他正好与暮枭打了个照面,两人目光相接,见对方服色不是金月宗人,心中了然,互相拱了拱手:“在下雍华楼苍逸然,幸会。”
“银枪堡,暮枭,幸会。”
苍逸然自顾自的进屋向老宗主行礼道歉,暮枭却站在门口眯着眼瞧了他片刻才离开。“小子苍逸然,向宗主告罪,小子来迟,还……还闹得鸡犬不宁的,还望宗主不要怪罪。”
“不碍事,不碍事,苍三公子请坐,吃了晚饭早些歇息吧。”
“多谢宗主。”
维珺又开始打量苍逸然,眼前的少年笑的淡漠疏离却不失礼数,只看得出是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少爷,却看不出性情上哪里奇怪来,察觉目光,苍逸然抬头看了一眼维珺,确实面无表情的低下了头接着吃饭,维珺莫名的有种碰了冷钉子的感觉,讪讪的也低下头去,也懒得再四处打量了。至此,彻查队伍五人正式到齐,第二日便要启程出发了。“最后再检查一遍行囊,若是有什么没拿的就不好办了啊,你们这回可是要出一趟很远很远的门啊。”
金月宗弟子陆渐看着面前的五个少年人,环着胳膊头头是道的数落着。几人皆仰头想着自己有没有落下什么,月如忽然想起来:“陆师兄,有没有地图?”
“问到点子上了,”陆渐笑眯眯的拿出了几张早已备好的羊皮绘就的地图,“这个是炎垣九州的,这个是咱们负州金月宗周边的地图,这个是你们马上要去的鸣州的,至于其他的,你们走到哪就再买吧。”
在金月宗众人的目送下,暮枭五人出了金月宗山门,一开始几人还频频回头挥手道别,待出了目送之人的视线,除了月如还是温柔的笑意之外,其他几个人的神色就渐渐沉了下来,维珺留神瞧着,那暮枭原本精光透亮的双眼里带上了些迷糊,温文尔雅的苍逸然神情也变得冷淡了,而看起来成熟精明的玄镜溟,则不知为何发起了呆。喂喂,你们来的时候那副友好精干的模样呢?忽然变成这样让我很慌啊!维珺看了一圈,最终还是选择靠近最平易近人的月如身边,笑嘻嘻的从包袱里拿出一小包零食递过去:“那个……碧、碧姑娘,尝尝这杏脯,我师姐自己制的,外面买不到。”
“你师姐制的,给了你,自是对你的关怀照顾,你收好吧。”
月如礼貌的摇摇头,“而且出门时刚吃了饭,还没有地方吃零食呢。”
“那、那碧姑娘一路从静州过来定然累了,没有将息几日就这么着急的赶路,会不会太赶了?我帮你拿包袱吧?”
维珺有点局促的收起杏脯接口道。“就别碧姑娘碧姑娘的叫啦,叫我月如就好,我记得你的,你小时候对我可凶了,还嫌弃我爱哭。”
月如巧笑着,“背地里叫我鼻涕妞儿,你以为我不知道啊?”
“呃……”维珺顿时就哑了,“不是的……那时候……”“好啦,小时候的事情了,我不会计较的。”
余光里似乎看见暮枭停住了脚步,少女转头,“怎么了暮枭?”
“苍逸然呢?你们谁看见了?”
说着,他忽然抬起手握住了背后双刀的刀柄,神情异样。“他不是跟在后面的吗?”
镜溟此刻也回过了神,看着众人的样子,他后知后觉的四处查看了一圈才问道。暮枭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是戒备,反而懊恼的成分居多:“不错,我一直都注意着,可稍一不留神人就不见了,这个家伙很不简单,其实我刚一见他就觉得此人很是异样,只是以为是师从高明,不够平易罢了,现在看来他很有可能跟我们要查的事情有关。”
“刚出发就自伤心肺,这样真的好吗?也许人是被抓走了呢?结论不要下得过早,”镜溟听出暮枭话里的意思,沉着脸看向暮枭,“你倒是先说说看,这个人那里不对劲了?”
“野兽的味道,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暮枭凝着眼神看了镜溟半晌,“他身上的味道,跟我熟悉的,没什么太大区别。”
“你鼻子有这么灵么?嗬,要真是这样,你不觉得自己更像头野兽么。”
静溟嗤笑,这个暮枭简直是胡闹。“信不信由你,随便你怎么说。”
暮枭也不解释,他的直觉可是在无数次血舔刀口中历练出来的,从未出错。“暮枭,”月如想了半天才上前叫他,“咱们刚刚启程就这样怀疑自己人,会不会不太好?依我看,咱们还是先找到他吧,你发现的早,他应该走不了多远。”
“就是就是。”
维珺见气氛紧张也插不进去话,月如这话算是说到他心坎里,连忙附和。“好,只是大家各自要小心,若此人不妥,各位还是保护自己为先。”
暮枭一马当先走在前面。“你这疑心未免太重了。”
镜溟嘀咕着跟在他身后。从金月宗出来向鸣州边境行进,一路上倒也算是风平浪静,也有可能是还没有出金月宗的势力范围,就连警惕心最重的暮枭也慢慢放下了,整个人也开始整日里睡不醒似的,镜溟也还是一眼照顾不到就开始发呆,倒是维珺和月如,许是因为自小便见过,聊天相处也少些隔阂障碍。只是苍逸然的失踪在众人的心中留下了挥之不去的疑惑和深深地不满,这个家伙就露了一脸,然后便消失无踪,大家武学修为上的造诣并不低,可竟然被一个大活人从眼皮下面溜走,在这些少年人心里简直如同耻辱一般。“算啦,”维珺早没了刚刚相见时的生分,大大咧咧的摆摆手,“也许人家就只是来打个酱油、压根儿不想趟这趟浑水呢,暮枭你就别那么纠结了,说不定日后还有江湖再见的时候,那时候咱们再问问他不就得了?”
暮枭将擦好的刀缓缓收入刀鞘,抽出另一把来:“只怕再见时,就不是问了。”
“好了暮枭,”月如拍拍他肩膀,“我们都知道,你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可是都这么久了,若苍逸然当真有不妥,早就该显出端倪了。”
暮枭眯了眯眼睛,点了点头。